泡书网 > 左眼见飘心中喜 >第十章讨封使诈惹恼黄皮子
加入书架 开始阅读

第十章讨封使诈惹恼黄皮子

最新网址:http://www.paoshu5.cc
  李根生的铁锹头第三次卡在冻得邦硬的土里时,他终于听见了那道尖细的声音。

  “这位大哥,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腊月的日头斜斜挂在磨盘山尖上,把雪地照得晃眼。李根生眯着眼往声音来处瞅,只见老松树下蹲着个尺把高的黄皮子,前爪拢在胸前,黑眼珠亮晶晶的,竟真像人那样仰头看他。

  他心里咯噔一下。打小听村里老人讲,这是黄皮子讨封。若是答像人,便能助它修成人形;答像神,就能一步登天。可要是说了谎话或是骂它,那东西记仇得很,准会缠上你家宅不宁。

  “我看你……”李根生喉结滚了滚,瞅见黄皮子身后雪窝里露出半截青布袋子,隐约闪着金亮。他心里的小算盘噼啪响起来——这老林子里常有人说黄仙藏宝贝,莫不是让自己撞上了?

  “像只偷鸡的畜生!”他猛地把铁锹往地上一戳,故意粗声粗气地骂道。眼角余光瞥见黄皮子的眼珠瞬间红了,他赶紧转身就走,脚步踉跄着往家赶,后背像被冰锥扎着似的发烫。

  夜里头,李根生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总觉得窗外有细碎的脚步声,咯吱咯吱踩在积雪上,一下下挠着他的心尖。

  “当家的,你咋了?”媳妇秀莲被他翻身的动静弄醒了,迷迷糊糊地问。

  “没、没啥。”李根生咽了口唾沫,“许是白天冻着了。”

  话刚落音,院门口突然传来鸡的惨叫声,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李根生一骨碌爬起来,抄起门后的扁担就冲出去。

  月光下,鸡窝里的芦花鸡倒在血泊里,脖子上留着两个细小的血洞。雪地上印着串串梅花似的小脚印,从鸡窝一直延伸到后墙根,在那里突然断了。

  “是黄皮子!”秀莲抱着棉袄追出来,声音发颤,“根生,你是不是惹着啥了?”

  李根生心里发虚,嘴上却硬气:“山里的畜生罢了,明儿我买副夹子去。”

  可他没说,那半截青布袋子他后来又回去找过,里面装着的根本不是金子,而是满满一袋生锈的铜钱,上面还沾着黑褐色的污迹,像是陈年的血。

  第二天一早,李根生去集上买了十几个铁夹子,在院墙边、鸡窝旁摆得密密麻麻,又撒了些玉米粒当诱饵。可接连三天,别说黄皮子,连只野兔子都没夹住。反倒是他放在窗台上的烟袋锅,夜里总被人换成石子;秀莲纳了一半的鞋底,线团莫名其妙就滚到灶膛里烧成了灰。

  “这不是普通黄皮子闹腾。”隔壁的王婆子拄着拐杖过来,眯着老花眼往院里扫了一圈,“根生,你老实说,是不是撞见讨封的了?”

  李根生支支吾吾不敢承认。王婆子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递给他:“这是我当家的生前用的桃木桩,你埋在门槛底下,兴许能挡挡。”

  那桃木桩黑沉沉的,闻着有股淡淡的腥气。李根生依言挖了门槛下的冻土,将木桩埋进去。当天晚上果然清静了,连狗都没叫一声。

  他正以为没事了,没过几天,村里开始出怪事。先是张屠户家刚宰的猪肉,挂在梁上一夜之间就没了,只留下满地的黄鸡毛;接着是教书先生的墨砚,半夜里自己在宣纸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小脚印;最邪门的是村西头的二傻子,突然能说会道了,只是说话的腔调尖细得像女人,见了人就问:“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村长拄着枣木拐杖敲李根生家的门时,他正蹲在灶台前烧火,火苗舔着锅底,映得他脸一阵阵发白。

  “根生,你必须说实话。”村长的烟袋锅在门框上磕得邦邦响,“再这么下去,咱靠山屯要出人命了!”

  秀莲在里屋抹着眼泪,怀里的孩子哭得直打嗝。那孩子从昨天起就发着高烧,脸蛋红得像熟透的柿子,嘴里胡话不停,净是些“别挠我”“我错了”之类的话。

  李根生猛地把烧火棍往灶膛里一戳,火星子溅了满脸:“是!我惹着黄皮子了!”

  他这才一五一十地把那天在山里的事说了出来,只是没提那袋铜钱的事。

  村长听完,眉头拧成个疙瘩:“糊涂!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能当玩笑?黄大仙讨封最忌讳糊弄,你这是把祸水引到全村了!”

  正说着,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李根生出去一瞧,只见十几个村民举着锄头扁担站在院里,为首的张屠户脸红脖子粗地吼道:“李根生,你自己惹的祸自己担!别连累咱全村人!”

  “就是!我家的猪都被祸祸光了!”

  “我儿子现在见天学黄皮子叫,这日子没法过了!”

  人群吵吵嚷嚷,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李根生脸上。他缩着脖子往后退,后腰撞到了门框,疼得龇牙咧嘴。

  “都静一静!”村长把拐杖往地上一顿,“现在吵有啥用?得想办法解决。我听说青峰山的王道长能治这个,根生,你去一趟吧。”

  李根生面露难色。青峰山离这儿有百十里地,这寒冬腊月的,山路难走得很。可看着村民们愤怒的眼神,还有屋里孩子越来越响的哭声,他咬了咬牙:“行,我去!”

  出发前,王婆子塞给他个布包,里面是些糯米和一把桃木梳。“路上要是遇见啥不对劲的,就撒糯米,梳齿对着它,能避避邪。”老太太叹着气,“那黄大仙怕是修了有些年头,你说话可得恭敬些。”

  李根生揣着布包,背上干粮,踏着没过膝盖的积雪往青峰山走。山路崎岖,寒风像刀子似的刮着他的脸。走了约莫半天,日头刚偏西,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身后总跟着窸窸窣窣的响动,回头却啥也没有,只有一串新鲜的小脚印,在他的脚印旁边并排着,像是有人跟了一路。

  他心里发毛,想起王婆子的话,抓了把糯米在手心里。又走了没几步,那尖细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就在他耳边:“这位大哥,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李根生浑身一僵,慢慢转过身。只见路边的石头上蹲着只黄皮子,比上次见的那只大了一圈,毛色油亮,眼珠红得像要滴血。

  “我……”他刚要说话,突然想起王婆子的嘱咐,赶紧把糯米往地上一撒。

  黄皮子似乎被糯米烫着了,往后缩了缩,尖声笑道:“撒糯米?你以为这点东西能挡得住我?”它的身子竟慢慢变大,转眼间就长到半人高,身上的黄毛褪去,露出里面破烂的青布衣裳——正是李根生在雪地里见过的那半截袋子同款。

  “你把我的东西埋在哪儿了?”黄皮子歪着头问,爪子指甲变得又尖又长,“那可是我攒了百年的供奉,你凭啥拿?”

  李根生这才明白,那袋铜钱不是什么宝贝,而是这黄皮子的修行之物。他吓得腿肚子转筋,“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大仙饶命!我、我这就回去给您挖出来!”

  “晚了。”黄皮子冷笑一声,爪子猛地拍在他肩膀上。李根生只觉得一股寒气钻进骨头缝,半边身子瞬间麻了,“你骗了我的封,还偷了我的修行钱,这笔账得慢慢算。”

  说完,黄皮子的身影一下就消失了。李根生瘫在雪地里,半天动弹不得,肩膀上像是压了块冰坨子,又疼又麻。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天色已经黑透了。山里的夜格外冷,风里夹杂着奇怪的笑声,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听得他头皮发麻。

  他挣扎着爬起来,摸黑往回走。走了没几步,就看见前面雪地里蹲着个黑影,看着像个人,可那脑袋却比正常人小了一圈。

  “这位大哥,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又是那道尖细的声音。

  李根生心里一横,想起王道长,咬着牙往前走:“我不看!我要去青峰山找王道长,有本事你跟着来!”

  他硬着头皮往前走,那黑影果然没跟上来。可接下来的路更难走了,明明是白天走过的路,晚上却变得崎岖不平,好几次他都差点掉进雪窟窿里。

  走了整整一夜,天快亮时,李根生终于看见青峰山的道观了。那道观建在半山腰,青砖灰瓦,在白雪映衬下格外显眼。

  他拖着灌了铅似的腿走到道观门口,“砰砰”地拍门。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条缝,一个小道士探出头来,打量着他:“施主何事?”

  “我找王道长,我有急事!”李根生急声道。

  小道士上下看了他几眼,把他让了进去。道观不大,院子里种着几棵松树,雪压枝头,倒有几分清雅。正屋里传来淡淡的檀香,一个白胡子老道正坐在蒲团上打坐。

  “道长,救救我们村吧!”李根生“扑通”一声跪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这次没敢隐瞒铜钱的事。

  王道长睁开眼,目光落在他肩膀上:“你这是被黄仙缠上了,它的怨气不轻啊。”他伸出手指,在李根生肩膀上按了按,“它在你身上下了标记,这才好找你麻烦。”

  李根生哭丧着脸:“道长,您可得救救我儿子,他现在还烧着呢。”

  王道长叹了口气:“万物有灵,黄仙修行不易,讨封本是它的劫数,你不该戏耍它。那袋铜钱是它百年的心血,被你挖出来,等于断了它的修行路,它能不恨你吗?”

  “那、那现在咋办啊?”

  “解铃还须系铃人。”王道长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个黄布包,“我给你一道符,能暂时压着它的怨气。你回去把铜钱原封不动地埋回去,再摆上三牲祭品,诚心认错。能不能成,就看你的造化了。”

  李根生接过黄布包,感觉沉甸甸的。王道长又嘱咐道:“记住,一定要心诚。黄仙最记仇,但也重诺,你若真心悔过,它或许会饶了你。”

  谢过王道长,李根生不敢耽搁,赶紧往回赶。有了那道符,路上果然清静了不少,再没听见那尖细的声音。

  回到靠山屯时,已是第二天晌午。村里静悄悄的,家家户户都关着门,连狗叫声都听不见。李根生心里一紧,赶紧往家跑。

  刚到门口,就看见秀莲抱着孩子坐在门槛上哭,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根生,你可回来了!孩子他……他更严重了!”

  李根生冲进屋里,只见孩子躺在床上,小脸烧得发紫,呼吸微弱。他赶紧拿出王道长给的符,按照嘱咐贴在孩子床头。说来也怪,刚贴上没多久,孩子的呼吸就平稳了些,脸蛋也没那么红了。

  “快,找个篮子,把那袋铜钱装起来。”李根生对秀莲说。

  他跑到院角,把埋在柴火堆下的铜钱挖出来。那袋铜钱沉甸甸的,上面的污迹似乎更重了,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秀莲找来个竹篮,把铜钱装进去。李根生又去村里的供销社买了些猪肉、糕点,算是三牲祭品。一切准备妥当,他背着篮子往磨盘山走。

  到了那天遇见黄皮子的老松树下,李根生按照王道长的吩咐,先把铜钱埋回原来的地方,又摆上祭品,然后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黄大仙,是我不对,我不该戏耍您,不该偷您的东西。”他趴在地上,声音发颤,“我已经把东西还回来了,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儿子,放过靠山屯的乡亲们吧。”

  说完,他就跪在地上,不敢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李根生心里犯嘀咕,难道黄大仙不原谅他?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松树枝叶哗哗作响。他抬头一看,只见树上蹲着只黄皮子,正是那天见的那只,正眯着眼睛看他。

  “你知道错了?”尖细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知道了,知道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李根生连连磕头。

  黄皮子从树上跳下来,走到祭品前,用爪子拨了拨猪肉:“你以为这样就完了?”

  “那、那您还想咋样?”李根生心里咯噔一下。

  “我修行百年,就差这最后一步讨封。被你这么一搅和,道行毁了大半。”黄皮子的声音带着怨气,“想让我原谅你也行,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照办!”

  “我要你在这棵树下守三年,每天给我供奉香火。”黄皮子说,“三年之后,我若觉得你心诚,就饶了你和你们村的人。”

  李根生犹豫了一下,三年可不是短时间,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照顾。可想起孩子病重的样子,想起村里的怪事,他咬了咬牙:“行,我答应你!”

  黄皮子点点头,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李根生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往家赶。回到村里,他发现村里的怪事果然少了。张屠户家没再丢过东西,教书先生的墨砚也恢复了正常,二傻子虽然还是有点傻,但不再学黄皮子叫了。他儿子的病也渐渐好了,烧退了,能吃饭了。

  从那以后,李根生每天都往磨盘山跑,带着香火祭品去老松树下供奉。不管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村里人一开始还有些怕他,后来见他真心悔过,也就渐渐原谅了他。秀莲也很支持他,每天帮他准备香火祭品。

  三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最后一天,李根生像往常一样去供奉。刚摆好祭品,就看见黄皮子从树后走了出来。它比三年前瘦了些,毛色也没那么亮了,但眼睛里的红光却淡了不少。

  “你倒是守信用。”黄皮子说。

  “大仙吩咐的事,我不敢不办。”李根生低着头说。

  黄皮子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罢了,看在你这三年诚心诚意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它爪子一挥,一道金光从它身上飞出,落在李根生肩膀上。李根生只觉得肩膀一热,那股麻木感瞬间消失了。

  “这是我最后一点道行,送你了。”黄皮子说,“以后好自为之,莫要再犯糊涂。”

  说完,它转身钻进树林,再也没出现过。

  李根生站在老松树下,愣了半天。他摸了摸肩膀,感觉浑身轻快了不少。从那以后,靠山屯再也没出过怪事。李根生也像变了个人似的,做事踏踏实实,再也不敢耍小聪明了。

  他常常会想起那只黄皮子,想起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他知道,万物皆有灵,做人得有敬畏之心,不能随便戏耍生灵。
  http://www.paoshu5.cc/book/11697/14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paoshu5.cc。泡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paoshu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