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云生撕裂空间远去，以无可逆转的大道之伤，为人族换得了万年来的和平。

　　但是由于身体太过于虚弱了，他已经无法完全压制身上的气息。

　　有着几缕混沌气弥漫而开，被无数妖族所感知。

　　虚空之中，四道强横的神念如同暗流汹涌碰撞。

　　血翼、磐石、幽影、千藤。

　　四位困在准帝境数万年的妖族至强者，此刻都因那道远去的衰弱气息而心神震荡。

　　四道神念不断地碰撞。

　　“那混沌本源虽如风中残烛，却是吾等突破的唯一契机！”

　　“他刚与主宰交手后离去，此时追击，恐有不妥。”

　　“弱肉强食本是天道！主宰既已放行，便是默许！”

　　“若是错过，难道要永远困守在此境吗？”

　　“确实，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份机缘，不容错过。”

　　“既如此……务必一击必杀，不留后患！”

　　“追上他！夺取属于我们的混沌造化！”

　　四道恐怖气息骤然爆发，撕裂虚空直扑云生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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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云生不堪重负，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撑他撕碎空间远遁。

　　他从空中落在一片雪地。

　　这里是人族与妖族世界接壤的缓冲地带，常年被酷寒与风雪笼罩，人迹罕至。

　　“噗……”

　　刚一落地，云生便是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他勉强稳住身形，原本光华内敛的帝躯，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透过那些裂痕，能看到内部黯淡的混沌气流在艰难地维系着，不让这具身躯彻底崩解。

　　他尝试调动一丝法力，想要御空飞行。

　　但力量刚一运转，躯壳上的裂痕瞬间扩大。

　　一股源自灵魂本源的剧痛传来，让他闷哼一声，周身混沌气一阵剧烈翻腾，险些直接溃散。

　　现在的他，连腾空都做不到了。

　　只要动用任何力量，体内的平衡就会被打破，那他就会变成一堆碎片。

　　他沉默地站在风雪中，任由冰冷的雪花附着在头发、肩膀和那布满恐怖裂痕的脸颊与手臂上。

　　这冰冷的触感，他本应早已无视，但此刻，却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寒意。

　　他抬起头，透过迷蒙的风雪，努力辨认着方向。

　　回去？

　　他踉跄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他想回去，回家，在家中有着人在等候着自己。

　　家。

　　他奋战至今，守护的一切都在那里。

　　如今使命完成，他理应归去。

　　然而，这炽热的渴望，很快就被眼前的现实浇灭。

　　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双布满裂痕、仿佛一碰就会碎裂的手。

　　感受着体内那持续不断的传来的瓦解声。

　　云生不由地苦笑一声。

　　他现在是什么？

　　一个靠着残存混沌气勉强粘合起来的破碎之物，一个将死之人。

　　他怎能以这样狼狈的模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胜利的喜悦应该纯粹……”

　　“而我这副模样，将会是未来漫长岁月里，刻在他们心上的一道血淋淋的伤疤。”

　　云生心中弥漫着无边的苦涩。

　　归家的渴望与不忍他们悲伤的念头，如同两头凶兽，在他心中疯狂撕扯。

　　最终……

　　他不能回去。

　　就让他们的记忆，永远停留在那个顶天立地的身影上吧。

　　而不是眼前这个，在风雪中踉跄蹒跚的破碎躯壳。

　　孤独，如同这漫天风雪，无孔不入，渗透了他的每一寸破碎的存在。

　　他曾屹立绝巅，俯瞰众生，身边有战友，身后有族群，心中有牵挂。

　　可在此刻，在这片茫茫无边的雪原上，他只剩下自己，和一具正在走向终结的残骸。

　　所有的辉煌，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守护，最终都沉淀为了这躯壳上无声蔓延的裂痕。

　　无人分享他赢了的复杂心绪，也无人分担这蚀骨的孤寂。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迈开了脚步。

　　不是朝向人族疆域，而是向着更加荒芜的雪原深处走去。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他走得很慢，身形摇晃，如同一个迷失在暴风雪中的旅人，随时可能倒下。

　　风雪更狂暴了，撕扯着他染血的长发和破碎的衣襟，仿佛急于将他这最后的痕迹也从世间抹去。

　　雪花不断落在他身上，试图将他覆盖、掩埋。

　　一些雪花落在他躯壳的裂痕处，被那自行流转的混沌气悄然消融，但更多的雪堆积起来，在他的肩头、发梢凝结成冰冷的甲胄。

　　他无视这一切，只是一步一步，固执地向前。

　　脑海中，过往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

　　“云公子，等你好起来，我们先去江州看烟雨，乘那种乌篷船，在蒙蒙细雨里穿行古桥。”

　　“我姜璃月既然跟随你云生，那便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逸之，我们答应好了，我梦醒之后，一定要来找我，我们答应好了。”

　　“舅舅，等我们回来保护你。”

　　“少主……”

　　一幅幅画面，清晰得刺痛灵魂。

　　“对不起……”

　　他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自己牵挂的还有那么多的人。

　　多想再看他们一眼啊。

　　哪怕只是一眼。

　　可是，他不能。

　　“噗通！”

　　终究是力竭了。

　　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猛地向前一倾，半跪在了冰冷的积雪中。

　　破碎的身躯因为这剧烈的撞击，几处关键的裂痕骤然扩大，数缕微弱的混沌气逸散出来，在风雪中搅动起小小的涟漪。

　　他维持着半跪的姿势，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穿越肆虐的风雪，望向人族疆域的方向。

　　那个方向，有光，有温暖，有他全部的牵挂与不舍。

　　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致。

　　像一个永远无法归家的孩子，在生命的尽头，遥望着再也无法触及的故乡。

　　他就这样望着，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雪原上一尊雕塑。

　　风雪覆盖着他，冰晶凝结在他的眉梢、发间，几乎要将他彻底封存。

　　呜咽的风雪声中，那缕缕混沌气发出细微的轻鸣，仿佛在为他奏响最后的挽歌。

　　云生望着，看向那片自己魂牵梦萦的故土。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残躯曳影雪中痕，故里千山隔暮云。”

　　“已碎丹心燃夜烬，独留寒月照孤魂。”

　　云生呢喃，脸上的笑容越发地苦涩。

　　他扑通一声，倒在了雪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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