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海波山上＜三＞

　　在场众人中，李之罔的修为并不算高，甚至属于较低的那一档，但他斗争经验丰富，而钟离氏常居此山，实战经验比不上满身修为，因此，甫一打起来，他并未落在下风。

　　只是对方人多势众，而李之罔虽然根基扎实，但毕竟没有恩惠法，长时间争斗下去，很容易引发恩惠发作。

　　因此，他在确认东方义慈和胖子富商三人组没有落败迹象后，且战且退，一边护着自己不受伤，一边则引着钟离氏往山上走。

　　海波山虽然不小，但数百名受恩惠者在其中争斗，也引得山势摇晃，若没有后山大阵护着，余波早已延绵到山脚，甚至极有可能威胁到眺望城。

　　但这已不是李之罔所能考虑的了，在往山上后撤过程中，虽然有许多人被他甩掉，但也有两人死死追着，而今前方更还有一人冲下来，一时间三人将他死死围住，让他不得再走。

　　李之罔见此，解除逐鹿秘术，化为人身，话不多说，两道剑气往外砸去，舟剑式往后使出，拖延出一点空当，随后从怀中拿出张符篆，这正是他最近努力掌握的《真武圣君觅道篆法三则》里第一则的甲昆篆。

　　他将甲昆篆贴在自己胸前，念出法诀，顿时篆纸消失，一股莫名的力量从胸口流向周身四方。便见他身子体肤如结痂一般冒出层层甲壳来，不仅将面容掩住，就连长发也收拢为束，整个人看不出原本面貌。

　　法篆发动成功，李之罔不多想，眼看前头那人已躲开剑气上来，他使着身法也冲上去，速度更快，手握得更紧，而这全都是甲昆篆带来的。

　　只见他的身形宛如鬼魅，残影不散，以极快的速度冲到对方面前，手起刀落，只刹那间就将其一刀两断。

　　看着鲜血喷洒而出，李之罔不禁一笑，这甲昆篆不但能为自己增添一身防护，更能提高自己的速度，真是妙法。看来当时选择篆门不是一个坏选择。

　　“狗胆！你敢杀我族兄！”

　　听着后方的怒骂，李之罔转过头去，只见后方两人已冲出了舟剑式，一人持笔，一人持斧，冲将上来。

　　持笔那人走到十丈处便停住不动，一支毫笔在空中挥洒，却是积蓄灵术的表现，持斧那人则与其呼应，眼看着灵术功成才大步上前。

　　李之罔静眼细看，便见他的四处猛得冒出数个虚洞来，刹那间数条水墨巨蛇从中钻出，全都向他咬来。

　　巨蛇速度奇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刹那间便被击中，而持斧那人已经袭来，朝着他后脖子就是一斩，当即就被扫飞出去，连撞几棵巨木才堪堪止住。

　　“大意了！”

　　李之罔啐口血痰，快速站起来，却一时不敢上前。他虽然用甲昆篆提高了自己的速度，但修为毕竟比不过，反应力自然而然也跟不上，若不是甲昆篆覆了层甲在体外，怕是直接就死了。

　　“这种时候，需得主动攻击。”

　　李之罔默念一句，找出获胜的方向。他冲上前去，时而化鹿，时而变人，面对水墨灵术的威胁不管不顾，仅凭本能去躲，虽然中了几击，但有甲壳在身，并未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眼瞅着持斧那人挡住前路，李之罔哈哈一笑，眉心第三只眼睁开，使出三眼瞳，射向后方持笔那人，让其昏厥过去的同时，与持斧那人战在一块儿。

　　他有甲壳在身，因此根本不管自己的情况，只死命地拼杀，凭着一股狠劲和所习妙法将持斧那人打得节节败退。

　　“死吧你！”

　　李之罔一手勒住持斧那人的脖颈，邪首剑狠狠割下，直接将其斩首。

　　还未来得及喘息，他忽得倒飞出去，却是持笔那人醒转过来，几条水墨巨蛇撞在他身上，不仅让甲壳尽去，甚至连整个背部都凹陷下去。

　　李之罔想站起来，却如何也不行，只觉得身上愈发得疼，而身后的脚步声已越来越近。

　　但他有个优点，越是危急的情况下头脑越是清醒，见持笔那人已快过来，飞速激发自己所剩不多的灵力，只觉得脑袋越来越疼，与此同时又有一种清灵的感觉流遍全身。

　　“你倒是够顽强，这也不死，我且来送你一程！”

　　伴着持笔那人的话音落下，李之罔猛得侧开身子，随后飞速撑起身子来，一剑刺下，正中持笔那人的咽喉。

　　三人尽死，李之罔却没有半分舒缓的感觉，他几乎是停也不停就继续往上走。

　　在鹿鸣试炼时，他就开始尝试战胜自己的恩惠，经过这么多年的训练，终于是摸到了一丝门槛。以前虽然也能在恩惠发作后维持神智，但时间都很短，而今他才终于能够凭自己的意志力熬过恩惠发作。当然，代价便是头脑发胀的昏沉感和周身的疼痛感异常清晰。

　　走到高处，他稍喘口气，打量四处。

　　东方义慈与钟离氏的争斗已波及到十里之远，虽在空中不落，但方圆上下再没有一丝能够留存，强大的灵力交锋已毁灭了在这之中的所有。

　　山下四处皆有火焰黑烟腾起，这是东方云梦的手笔。钟离氏勾结妖族的事不能被任何人知晓，这代表所有的钟离氏族人都活不下来，封山自然是应有之举。

　　他又往上方看去，娄莺正与两名妖族缠斗不休，这短短时间，她竟已经斩杀了一名妖族大将。看其架势，甚至还游刃有余。

　　李之罔继续往上走，感到一丝庆幸，若不是偶然与娄莺重逢，这次上海波山决然没有那么轻松。

　　想及于此，他步伐更快，一边观察是否有可疑的建筑，一边来到海波山巅。

　　只见海波山巅裂开一个口子，倒满了十数具尸体，不用多问，自然是娄莺的手笔。

　　李之罔钻进裂口，往里看去，便见一个十数丈宽的中空洞穴往下延伸到黑暗处，各处都点着幽红火烛，外围则每隔数丈的高度有一圈过道，连接着数十个房间和牢房。

　　“这...到底是在干嘛？”

　　虽然知道这肯定是钟离氏的秘密据点，但他却实在不明白为何要布置得这么诡异。

　　李之罔自没有退缩的理由，但也没立刻进去，而是在裂口边缘坐下，飞速吸收灵气，保证自己有一战之力后才纵身一跃，跳到第一层过道上。

　　甫一进去，他便注意到了牢房里数十具面容惨淡的尸体，当即震怒，却是以为这是钟离氏犯下的。转念一想，他才注意到这些人死法同一，竟全都是被冲击而死，怕是娄莺上来后直接在这儿大战，而这些人抵抗不住威压，才落得这般下场。

　　不过这并非娄莺的问题，若不是钟离氏暗中拘禁这么多人在此，也不会有此事发生。

　　李之罔见找不出什么线索，又往下跳去，连过几层都是被关押的人们，无一例外都被威压震死。

　　他继续往下去，大概过了有个七、八层才发现一些不同。虽然仍是被关着，也被威压震死，但这些人整张脸都被剥去，更像是生前被人折磨导致的。

　　“易容，易容，莫非钟离氏的易容之术是用他人的面皮？”

　　李之罔自然而然想到这方面，继续往下跳去。

　　牢房随之越来越少，直到最后消失无踪。随之而来得是各种大锅，大火烹着，大勺搅着，里面煮着的却并非美食佳肴，而是上百张面皮，在火力的煎煮下已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仅剩下一团浆糊。

　　李之罔倍感心惊，不欲再看，忍着恶臭再往下去。

　　洞穴极深，布置周到，虽还没看到一个活人，但他已然明白了制作面皮的详细步骤。却不觉得开心，只汗毛竖立，一千张人脸竟才能制作出来钟离氏需要的面皮。

　　“该死！这些人都逃到哪儿去了？等找到，我非得问个明白，让他们付出该有的代价！”

　　话说着，他忽得注意到一丝声响，忙移目看去，只见一个蹒跚老头在一间房屋里进进出出，每次手中都抱着一大团卷轴，正往篝火里扔，俨然是在毁灭证据。

　　李之罔哪能允许他这样，飞速下奔，为了不让对方提前察觉，并未直冲其面门，而是跳到另一面的过道，猫着腰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老头正后方。

　　“别动！”李之罔拿剑抵着老头后心，冷酷道，“我问你，你在做什么？在钟离氏是什么身份？”

　　老头瞬间就慌张不已，怀中卷轴跌到四处，磕磕绊绊着道，“上师，我...什么都不懂，我...是无辜的！”

　　李之罔没法，只得再问一次，并直言再不回答就将其捅死。

　　老头这才答道，“族长他们都跑了，我被命令留下来烧掉这些东西！上师饶命啊，我只是一个仆役，和钟离氏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们逃哪儿去了？”

　　“下面！”老头指着下方道，“这洞穴下面有路可以出去，都往那儿跑了！”

　　李之罔大惊失色，追问道，“能离开海波山？”

　　“不行，不行。”老头赶忙解释道，“只能从山腰出去。上仙，求你饶命！”

　　李之罔长吁口气，原是虚惊一场，不再问，将老头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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