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海波山上＜六＞

　　数个时辰一晃而过，结果在东方云梦的朗诵下，李之罔并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翻来覆去都是讲如何制作人皮面具的，关于深海妖族的信息半分都没有。

　　想来也正常，钟离氏为妖族制作人皮面具，肯定会接触到妖族的机密信息，而妖族不会那么蠢，任由自己的核心机密暴露，肯定建立了某种机制来保证只有极少数人知晓妖族的存在。

　　而他们发动的进攻不算迅雷之速，钟离氏完全有相对充足的时间来将大部分证据销毁。

　　李之罔按住东方云梦的手，笑道，“算了，再读下去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我们把这些卷轴都拿到外面烧了。”

　　“可是，不得以防万一？”东方云梦以为他是在心疼她，不愿就此止住，道，“我精力充沛，能行的。”

　　“真不用。”李之罔拍拍她手背道，“能毁掉的证据钟离氏肯定已经提前毁掉了，现在就看能不能撬开他们的嘴，挖出些没有记在纸上的。”

　　东方云梦这才没再坚持下去，和李之罔一道将卷轴全抱到院子里去。

　　李之罔边将卷轴丢到火盆里，边道，“钟离氏为深海妖族提供人皮面具，这次我们将其歼灭，深海妖族再不能任意更改面容，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东方云梦却想到什么，疑惑道，“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深海妖族提前备了好几张人皮，就算我们毁掉钟离氏，也不能立刻找出他们。”

　　“这个，是有可能的，但不用太过担心。”李之罔反而没有那么忧虑，笑道，“你想想，深海妖族不敢示于人前，本就是实力弱小的缘故，千方百计想打入南洲高层，就如罗摩以巫马邨的样貌行使三公之责。这些妖族身居高位，已被周围人所熟知，要想继续渗透就只能一直用那张人皮，哪来更换的道理。至于被安排在阴暗的妖族，我们就更不用担心了，现在他们不知道我们，我们也不了解他们，胆敢找上门来，杀了便是。”

　　他的一番话，让东方云梦忧心稍解，随后提出另一个问题来，“之罔，我得提醒你一点，在妖族的眼中，你可不是什么小透明。你应该没有忘记吧，在止风城时妖族曾找上过你，想借你找到齐暮的踪迹。而你现在重新显于人前，他们却不知道暮小姐已经亡故，恐怕会再来找你。”

　　“这倒也是。”说实话，李之罔还真没想起过这茬，却是从水磨村出来后就诸事缠身，很多事来不及细细思量，道，“你觉得我该如何做？”

　　“将暮小姐的死讯...透露出去？”东方云梦说得有些小心翼翼。

　　李之罔听罢，直接拒绝道，“不行，齐暮是我们这支队伍得以存在最大的正当性所在，也是我招揽人手最大的倚仗，若透露出去，好处虽有，但坏处也足够大，这是我们所不能接受的。最好是想些其他办法。”

　　东方云梦苦笑道，“哪有什么办法？只要你不与暮小姐划清界限，那妖族总有一日会找上来的。或者说，你...直到现在都不能接受她的死亡吗？”

　　李之罔盯着她，不禁让她头皮发麻，但只淡淡道，“我比谁都能接受她不在了，但没有她，我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之罔，你还不明白吗？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仅是因为你，而不是因为她。”

　　“但是，我会做这些，仅是因为她。如果你不能接受只有她才能担起这面旗帜的话，你可以离开。”

　　东方云梦气急，愤怒地将卷轴砸进火盆里，恼道，“你只会说这些惹我生气的话。”

　　“是我说话有错。”李之罔并没有追究到底是谁先提起这个话题来，直接道歉道，“好了，我们忙正事吧。”

　　东方云梦冷哼一声，将卷轴一丢，却是不管了，直接回房去歇息。

　　李之罔倒没有去追，继续烧着卷轴。

　　过上半个时辰，有家将过来，声称已拷问出诸多情报，并带来一个消息，有名叫钟离伏的钟离族人想与他聊聊。

　　李之罔让家将把汇聚得来的情报去拿给东方云梦看，自己则把最后的卷轴处理掉。

　　过上一会儿，东方云梦便带着张倦脸出来，冷冷道，“没什么有用的情报，与我们在卷轴上看到的大差不差。”

　　李之罔点点头，道，“那你进去休息吧，我去与钟离伏聊聊，看他能开出什么价码来。”

　　“我跟你一块儿去。”

　　她的话里没有半分情谊，李之罔却笑了，主动上前，抓住她的手，一起去见钟离伏。

　　钟离伏自称是钟离氏的元老，但看起来年岁并不算太大，整个人萎靡不振，却是拷打太多，已是遍体鳞伤。

　　李之罔蹲在他面前，拍拍他的脸，道，“你要见的人来了，说说吧。”

　　钟离伏缓缓抬起头来，一口痰吐在他脸上。

　　李之罔未有甚反应，东方云梦却如亲自受辱了一般，一脚踹在其脸上，怒道，“你这必死之人，这时候反而硬起骨头来了。”

　　“正事要紧。”李之罔把脸上污秽用袖子擦去，道，“钟离伏，有事说事，如果你只是想逞凶，那我立刻就走。”

　　钟离伏咬住牙，脸上青筋冒起，良久才道，“我族中小辈如何了？”

　　李之罔倒不知道这个，看向站在一旁的家将。

　　家将赶忙解释道，“钟离氏二十岁以下者有十八人，因为没有拷问的必要，现在都关在西北的院子里。”

　　钟离伏自是听到了，明显松了口气，道，“放我族小辈一条生路，我什么都说。”

　　“能说什么。”

　　“一切，与深海妖族的。”

　　李之罔没有做太多想法，当即选择答应下来，并立下天地约契。

　　钟离伏见此，说道，“你问吧，知道的我不会隐瞒。”

　　李之罔点点头，先问出第一个问题，“你们为何会登上深海妖族的贼船？”

　　“王朝倾覆已在眼前，我钟离氏易容之术本能迎来大展之际，但却无人愿意投资链沫，在这个时候，是圣族找上我们，自要报效。大宗小宗便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分离。”

　　“我一直以为钟离氏的易容术是天变之法，为何实际探查后却是以人皮覆之？”

　　“南洲自第四次征服战争后，已承平日久，易容术无有用武之地，逐渐失传。现在的法子虽仍冠以易容术，但与先辈掌握的妙法已相去甚远，乃是我等自主研究而来，多有弊端。”

　　“有何弊端？”

　　“人皮覆于面，虽可完全异于先前，但却不能长久保持下去，少者十数年，多者二十年，必须要换一次人皮。”

　　“最近的一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又进行到何种程度？”

　　“两年之前，已近换完，昨日来的那三位妖将就是最后的了。他们一向负责将人皮送走，两年来已经送完，只剩他们还没换。”

　　李之罔点点头，已明白个大概，道，“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深海妖族诸辈，如今身处何位何职，你可知晓？”

　　钟离伏埋下头去，道，“只有族长知晓，已被尔等于斩于阵前。”

　　李之罔拿出那张白纸的拓本来，道，“这上面的人脸是不是你们制作的？”

　　拓本上只有三张人脸，钟离伏以极快的速度瞥过，道，“应该是制作过，但也不确定，最后的成品只有族长亲眼见过。”

　　李之罔点点头，将拓本收下，缓缓拔出邪首剑来，道，“我会保你一族有嗣可传，现在借你头颅一用。”

　　钟离伏没再说话，只将脖子伸直。

　　李之罔不会在这个时候软弱，手起刀落就将钟离伏头颅砍下，捡起来道，“不要再审问了，给钟离族人一个痛快，然后全部集中焚烧干净。云梦，跟我来。”

　　东方云梦对家将点点头，快步跟上，追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自然是去见见那些钟离小辈了。”李之罔笑道。

　　“你...不是说要放过他们吗？”

　　“我只说了不杀，可没说要放过。”

　　李之罔不知道关押所在，只好找一名家将带路，绕些山路，推门一看，十八名大小不一的钟离族人全被捆在柱上，见着钟离伏睁着眼的头颅，有些面无表情，有些则直接破口大骂，更有甚者还疯狂求饶。

　　李之罔一一看在眼中，对身边家将道，“此十八名，面有激荡者不堪一用，皆废其修为，押至远县放归，面如平湖者皆记录下来，带走收养，且改姓为钟，不可再姓钟离。”

　　说罢，就将钟离伏的人头丢下，带着东方云梦离开。

　　“之罔你不怕他们修成后报复？”

　　“有甚好怕？他们现在修为不如我，日后也会不如我，想杀我，没有可能。而且我们行得是正道大事，让他们加入进来，只会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家族曾经犯过多大的错。我现在没有自己的势力，暂时顾不了他们，得拜托东方见前辈代为管教，云梦你看行吗？”

　　东方云梦点点头，答应下来，心里却思量着得先修封书信送予自家叔父，好让他知道这前因后果，狠狠调教一番。

　　李之罔继续说道，“事差不多忙完了，今日夜里，我们便悄无声息地离开，现在还不是显露于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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