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地狱四

　　自毁程序的倒计时在主控屏上跳动，每一秒都像重锤砸在王将军的耳膜上。舰艏主炮的光芒已经凝聚成实质性的光矛，周围的空间都在微微扭曲，黑雾里的魔神似乎察觉到了威胁，那些深渊犬突然调转方向，疯了似的扑向战舰的能量护盾。

　　“护盾强度百分之四十……三十……”副官的声音带着哭腔，王将军却注意到战术屏角落跳出个微弱的绿点——是赵峰那台被击穿驾驶舱的机甲，右臂的粒子刀竟还在高频震颤。

　　“赵峰？”他对着通讯器试探，杂音里突然混进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将军……坐标……同步……”

　　王将军瞳孔骤缩。那台半毁的机甲突然像颗失控的流星，拖着黑烟冲向最近的上帝教战舰。跃迁引擎过载的尖啸刺得人耳膜生疼，紧接着是刺眼的白光——赵峰用最后的动力撞穿了“赎罪”级战舰的能量核心。

　　黑雾里的魔神发出愤怒的咆哮，笼罩战舰的暗能量场出现了一丝裂痕。王将军猛地拍向主炮发射键：“就是现在！”

　　光矛撕裂虚空的瞬间，他看见黑雾深处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眼睛——不是血肉构成的瞳孔，而是无数旋转的齿轮与数据流，像某个庞大机器的监控镜头。自毁的热浪舔舐到后背时，王将军突然笑了。

　　联盟总部的警报声刺破了会议室的平静。理事看着屏幕上炸开的光团，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王的牺牲很有价值，维度干扰的数据到手了。”

　　议长没有抬头，指尖在宪章上划过“人类存续”四个字，窗外的灰雾正顺着窗缝往里渗。这时科技部的急件传进来，附带着一段模糊的影像——黑雾核心处，无数金属管道正将某种暗红色的流体注入空间裂缝，管道上印着的，是联盟科技部的徽记。

　　三天后，新的特遣队出发了。指挥官怀里揣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刚满月的女儿，另一张是赵峰和他妹妹的合影。补给舰提前抵达了预定星域，舱门打开时，里面堆满了标着“实验用活体”的集装箱，箱壁上的观察窗里，隐约能看见长着蝙蝠翅膀的影子。

　　深空电台里，正播放着议长的演讲：“我们终将战胜一切威胁，无论是来自深渊的魔物，还是……背叛者。”电波杂音里，似乎混进了魔神低沉的笑声，和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新特遣队指挥官林野站在舰桥，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两张照片。赵峰妹妹的笑脸和自已女儿的睡颜重叠时，补给舱传来的低吼声像冰锥扎进耳膜。他按下通讯器：“打开三号集装箱。”

　　舱门液压杆发出嘶鸣，暗红流体在透明管道里缓缓流动，里面蜷缩着的幼兽正用鬣狗般的瞳孔盯着他。项圈上的电子屏跳动着编号——和深渊犬的基因序列只差三个碱基对。

　　“这是科技部的‘净化计划’。”后勤官的声音带着谄媚，“用魔物基因改造的生物兵器，能精准识别深渊能量。您看，它们连上帝教的十字徽记都不会攻击。”

　　林野突然想起出发前，议长把他叫到那间灰雾弥漫的办公室。老人指着墙上新增的名单，王将军和赵峰的名字被红笔划掉，旁边写着“必要损耗”。“林野，”议长的手指叩着桌面，“知道为什么让你带队吗？你太太在生物研究所的项目，需要这些‘活体样本’的数据。”

　　这时战术屏突然亮起，上帝教的舰队正从跃迁点涌出，这次的舰身除了十字徽记，还多了行烫金大字——“清除异端”。而他们后方的黑雾里，那些金属管道正喷吐出更多深渊犬，项圈上的联盟徽记在黑暗中闪着冷光。

　　“两边打起来了？”副官惊呼。林野却盯着屏幕角落——那些新出现的深渊犬避开了上帝教战舰，直扑特遣队的补给舱。就像……在护送什么。

　　“全体进入战斗位置。”林野按下武器按钮，却发现主炮瞄准系统被锁定了。科技官的急报弹出：“权限被最高指令覆盖！所有武器优先攻击上帝教舰队！”

　　通讯频道突然切入一段加密信号，是妻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林野，他们拿研究员当诱饵……那些流体是活的，能寄生在人体里……”信号戛然而止，只剩下玻璃破碎的脆响。

　　补给舱的幼兽突然躁动起来，项圈发出刺耳的警报。林野冲过去时，正看见一头幼兽用獠牙撕开了后勤官的喉咙，暗红流体顺着伤口钻进他体内。男人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异化，长出蝙蝠翅膀的瞬间，瞳孔变成了和深渊犬一样的竖瞳。

　　“原来如此。”林野扯下领口的联盟徽章，“所谓净化，是把我们都变成半个魔物。”他抓起赵峰妹妹的照片，照片背面有行小字——“哥说，深渊里也有会发光的石头”。

　　上帝教的主炮开始充能，黑雾里的魔神发出嘲弄的笑。林野突然想起王将军最后的通讯，那平静得结冰的声音里，藏着怎样的绝望。他按下自毁程序的同时，将所有数据加密发送给了深空电台。

　　“告诉所有人，”他对着通讯器说，声音像穿过砂砾的风，“所谓威胁，从来都藏在我们举起的旗帜后面。”

　　爆炸的白光吞噬战舰前，林野看见那些被改造的深渊犬突然集体转向，扑向了上帝教的舰队。它们项圈上的联盟徽记熄灭的瞬间，有头幼兽的爪子上，沾着半片草莓蛋糕的包装纸——那是赵峰答应妹妹的礼物，不知何时被塞进了补给舱的缝隙里。

　　深空电台的杂音中，议长的演讲还在继续。新的名单被送到办公室，林野的名字旁，有人用红笔写了个“意外”。窗外的灰雾已经浓得化不开，某个角落传来幼兽的低鸣，像在呼唤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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