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仙长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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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且让那目光呆呆的丙乙一怔,随即,便是一个泪目相望。

  宋正平原先何职?

  丙乙先生闻言自知其意。

  好友亡故,理应担待些个。况且这好友且是与己如兄如父。

  如不是此人尽心的照拂,自家的这身狼犺,早在那元丰年便已经落得一个身首异处。更不要说现在膝下一子一女留于家乡由族人照拂。

  然,龟厌也不瞒了丙乙先生,将那奉华堂内的“黑虎白沙”之事全盘托出。

  此乃两全其美之策,借请平安脉,带着怡和道长且去参详那师尊留下的玄阵,且看能否有所进益。

  自己则带了那程鹤去汝州,寻了“百人筹算大厅”算那阵中的“大衍筮法”。

  丙乙先生乃大医,又怎不知“药石之力不达心智”的道理?即便是将那程鹤留在身边也只是一个控制,于他病情却毫无一个进益。

  于是乎,便放那程鹤与龟厌同往,有唐韵道长照拂,倒比他这糟老头子强些个。

  事毕,便坐在挚友灵前呆呆的望了那扶摇直上的香火,久久不肯离去。

  到这这原先热闹的宋邸大院,少了几个人去倒是冷清了许多。

  那曾经盖了大半个院的银杏,如今依旧不肯发了一丝的新绿,春日的阳光筛了枝桠的枯影,斑斑点点的映照在大堂废墟间。与那破碎的龟蛇丹陛不经意的穿行。

  风过,荡起了沟壑间的那一团死气尘埃。

  银杏树下,一身短打的蔡京奋笔疾书,倒不是写了他上奏的札子,且是一个代丙乙先生上请。

  旁边的怡和道长,依旧是捧了抄录下来的仙师遗留的玄机文卷,饶是一个愁眉苦脸。

  奉华堂内,还是那般的禅寂,与往日不同的是,那黑石白砂间,缓缓释出的清香雾气,将这边禅寂然就了一个云海雾山。春日的阳光,让那黑石青苔上的天青三足洗放了霞雾,又将那云海染就了一个星光点点。

  黄门公踏了霞雾云海,躬身捧上蔡京说书的札子,与那暖亭中审视了自家刚刚作就“瑞鹤图”的官家。

  见上蔡京的字,却言上请平安脉之事,看了落款,又落了一个陈寿之名,便是一个眉头一皱,倒是一时想不起这陈寿是何等的人物来。

  倒是经得黄门公提醒,才知道这陈寿便是那丙乙先生。

  随即,便提了御笔,提了一个赤字的准字。

  却不似往日那般随手丢过去,倒是捧在手里看了又看。片刻,才只手托了与那黄门公道:

  “拟旨,进,陈寿御太医……”

  黄门公躬身接过,且是一个喜不自禁,慌忙道了声:

  “谢主隆恩!”

  这一跪一拜之间,太有却是个泪目。

  官家见着满眼的热泪盈眶甚是个不解,便问了他:

  “赏他个御太医,倒是惹的你哭丧?”

  说罢,便提了笔,与那画架上的瑞鹤图的仙鹤翅尖,添了一抹黑墨。口中漫不经心的又问:

  “是何道理?”

  这话让黄门公无法答来。

  这丙乙先生本是彼时京中大疫的首功一件,然却得太后一句“此乃龙体不惧万物,非入痘之功也”。

  得此言,丙乙先生虽为彼时平定天花疫首功之人,却也因“有伤龙体”被夺了敕封,逐出太医局,扔到了御史台狱内等死。

  自家虽承丙乙先生救命之恩,彼时也是个人卑言轻,不敢舍命为其出言。

  陈年往事,倒好似历历在目。

  如今,也算是拨开云雾见青天。

  见黄门公不言,只是托了那札子以为的叩头,那官家便与他一句:

  “莫要扰了人画画。”

  放了黄门公传旨。

  于是乎,一日旨下,丙乙先生便领了御太医之职。

  说这丙乙上任御太医,那原先得御医且是肯让了去?

  还肯让了去?

  他倒是做梦都会把自己笑醒,巴不得那丙乙先生赶紧接了这烫手的山芋去。

  心下饶是一番庆幸,这是哪位神仙显灵救我于水火啊?

  赶紧来吧,我都已经把自己的三族数了好几遍了!就怕一时的闪失,给人打包了带走!

  说起这御医,也算是个高危行业,没点真本事可不就整日的殚心竭虑如坐针毡?

  况且每天让这皇帝吃红薯丸子也不是个事啊!

  这丙乙老头,神宗朝便是个御医,到哲宗朝的御二品的御医。虽被贬去御史台做了一个台医的主事,然品级却得了宋正平的仗义执言,得以保留。倒是比我这个二把刀的官迷瞪好上太多了。

  于是赶紧上奏请辞,黄门公见了这请辞的札子,且是个大喜。

  怎的,这货就是个二把刀啊!这整天跟着他提心吊胆的,心脏病都快犯了。

  那高兴的,就差烧高香,但又不晓得要拜那尊佛去。

  这医圣之友供职御品太医之事一经传出,便喜得天下医者纷纷奔走相告。

  此乃正统扶正,名至实归也。

  太医院也赶紧借着丙乙先生的名气广招医官,重建翰林医馆院。

  借机,又从那太常寺手下拿回了惠民医药局。

  现下倒是下属百人,前呼后拥,手中数着小钱钱过他的官瘾去者。

  二月戊子朔,蔡京复太师致仕,赐第京师。

  然,京却不受,依旧赖在那宋邸不走。

  太史局正子平得补旨,令“访天下遗书”离职出京。

  怎的是个“补旨”?

  倒是那子平等不及下旨,便带了一帮人跟了龟厌跑路。你也不想想,那百人筹算大厅对于一帮驿马旬空是个什么样的诱惑?

  这就好比一个游戏发烧友不能听电脑新配置一样。那显卡,那cpU,那跑分……

  要不是现在卖媳妇犯法,早就找地方当了去,换上一台回来!

  于是乎,那太史局的浑天监、秘阁局、司天台的值守,春、夏、秋、冬四官,连同那中官正便“啪”了一下跑了个精光!

  官?什么官?有这玩意儿我还当个什么劳什子的官?

  这人都跑的一个不剩,那天象仪,水运钟便是一个无人值守。

  对于这种集体跑路事件,首先秘书监不干了!这没人干活能行?立马上书弹劾!

  怡和道长面圣,替那孙伯亮请下了个道官代为值守。

  茅山本就在京有“掌测验天文,考定历法”之责。

  既然是茅山出首,那秘书监也是个无话可说。

  咦?此番龟厌怎的不带那孙伯亮去?

  留下那孙伯亮在京,一则是照顾怡和师兄。

  二则是京中有事且也是个呼应。

  京城安定,这汝州也得一个顺利。

  然,龟厌却依旧不敢面对之山师叔遗存,也不肯去回想那汝州种种过往。

  人是个奇怪的动物,不想看便是闭了眼去,不想听堵了耳朵,不想说闭了口便是,然却这不想去想倒是个难缠。

  因为你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维。

  如此,便让那龟厌不得安宁。

  便躲开了重阳、子平众人,由他们去。

  重阳道长也知此间事故,即便是自家,平复这心情,且也是用去了大半年时间。

  现在倒不如那之山郎中故去之时撕心裂肺,但每每想起亦是一个心下空空的神伤。

  倒是因此得了寄托,将这郎中所留瓷作院经营的风生水起,也只为心下有些许的宽慰。

  龟厌比那重阳道长却是惨了许多,只落了个无依无靠的没招没落。

  那重阳体贴那龟厌,清早也不去唤醒他。

  撇下龟厌、唐韵和那程鹤,独带了子平等人去那瓷作院看百人筹算大厅。

  子平见了瓷作院且是如同入得梦中之浩瀚。

  都说太史局技巧可观,玲珑满眼,乃积天下之大成之所。

  但到得这瓷作院,便让这帮京中之人,与这“荒野之地”惊掉了大牙。

  那叫一个“哇”完了“呀”,“呀”完了“啊”,一个个如同痴傻一般。

  一路之上尽是机巧天工琳琅满目,又见那开山挖渠,担山填海如鬼斧神工。只顾的惊叹,便是那张大了嘴走了一路,生生的一个合不上去。

  以至于那窑、火之工众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

  “这是从哪弄一帮穿官衣的傻子来?你看那嘴张的,都能看见小舌头了。”。

  重阳道长无奈,亦是只能厚着脸皮,带着这帮傻子四处游逛。心下骂了这帮人“收了嘴脸去吧!能不能有点出息?”

  那瓷作院,呈八卦之状,画、木、石、铸,窑、釉、玉、火八坊纵横其间。枢机相扣,纵擒有致,平船逆水而行,水陆相交各不扰。饶是让那子平等人一路张了大嘴喝风。

  然,到得那筹算大厅便又被实实的震撼了一回。

  见那厅内,各保为一席,席间隔离数尺,各甲交谈则其声不相扰。

  每甲上悬铁线纵横相连,滚轮于铁线之上穿以飘篮,内装各甲所算之果,联系下端之甲以供踌算。动如迅雷而不需人力来往。

  厅前设筹牌一座,长四丈,高低两丈,内有机括擒纵,牌上天干地支之数相应翻转,汇铁线穿篮皆汇于此。

  上设总甲一复甲四,验看各篮所算,持长杆洞机括置筹码于筹牌以示众,以供各甲参验。

  慈心光鉴,又引日月精华于内,闻珠算之声于外。

  厅内巧工机括,引风于墙内穿行。堂下流水潺潺,使人置身厅内而不觉寒暑。

  如此天工,且是让子平那帮人应接不暇,皆惊呼此乃天物也。

  纵是那太史局有举国之力,倒也不曾见这等筹算之所。

  然,在重阳道长眼里却是只剩下一番的唏嘘。

  心下回想,这筹算大厅初建之时,入得大厅不闻人声,但闻盘珠之声,如白雨摧花鼓。筹码相碰,如迅雷行云间。偶有飘蓝滑铁线之声,如响箭穿云飞纵。长杆推巨踌,如万马踏地过境。

  然,现下,也只剩下些个时过境迁也!纵不复往日辉煌之态。

  不管这世间有没有灵魂,这人死,灵魂且不知去向何方,此为天地玄机不可问。

  如今看这筹算大厅,倒好似缺了灵魂一般的,虽忙,然却无序,终是一个碌碌无为也。

  倒是心下独自向卦问天,之山郎中何去也?

  然得来的,却是一个屡屡不告,饶是苦了这重阳道长,空守了百人筹算大厅一个躯壳,如同身置活死人墓一般索然。

  春日阳光饶是柔和,倒不似那年夏日毒辣。

  天炉因是之山郎中荣登仙录之地,重阳断是不忍再用,且在不远处按了图纸又重建了天炉一座。

  倒是遥相呼应,仿佛那郎中站在炉顶便可望见新炉之上青烟缭绕。

  又得海岚有心,将那旧炉时时洒扫,周遭也是个寸草遍地,那炉上却是个不染豪尘。

  那立于天炉之前那宋粲留碑,也是建了一座小亭,与它遮挡风雨。

  终是耐不住思念,龟厌一早醒来,便仿佛被人牵引了,浑浑噩噩的到得魂牵梦柔,却不想再见的天炉之下。

  看那炉侧火钟,青白二铜不染纤尘,停表铅汞亦是时常的有人打理更换。

  又见枢轮杠杆擒纵皆皆有油泥在内,倒是时常有人养之。

  龟厌见此便又是一个伤怀,彷佛那之山师叔面目就在眼前。且是如那以前一样,倒是嫌他无赖不拘,不愿理他罢了。

  龟厌手抚,眼看了一番,口中喃喃:

  “师叔安好?”

  说罢,见那油泥未干染了那铁尺,便埋怨道:

  “你这老头,且是贪吃了也,怎的也没个吃相……”

  一言出便是一个眼中汪洋。遂,着袍袖细细擦来。

  如此便是触动了那铁尺的机关。顿时,便见机枢错动,齿牙相交,吱嘎吱声不绝于耳。随后,便是一声钟鸣悠扬,散于四野萦绕不去。

  钟响过,便见卡子纵了枢轮,只听得“嘎嘎咋咋”轮齿啮合,犹自转动,铅汞自流。

  又闻钟鸣三声,便见箭刻归甲,汞水回巢。

  轮齿咬合之声如人之窃窃之语,且让那龟厌忍俊不住,一个泪奔。

  倒是怕眼泪挡了眼睛,便赶紧着衣袖擦拭,怕少看了一点去。

  口中饶是一个喃喃:

  “师叔……”出口,竟哽咽可无他言以续。

  却在此时,听见有人喊道:

  “此乃禁地,道长请回!”

  龟厌闻声抬眼望去,见身着火工服色数人提了腰刀急急围拢过来。

  龟厌赶忙擦干了眼泪看那些人来,且是无一人是个脸熟。

  如此倒是个大大不爽!此地原是自家,被人驱来赶去的,且是个大不快哉!

  如同彼时,回茅山,被三位师哥当作外人一般。

  刚想出言训斥,便听的那些人身后一声凄惨,叫道:

  “仙长麽?”

  其声叫来,饶是一个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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