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生之光

　　卡车在颠簸中行驶了数个小时，最终停在一处山坳里。

　　推开车门的瞬间，浓稠的黑暗扑面而来，连星光仿佛都被吞噬殆尽。

　　走下车的时候，我看到一堆堆黑色的“小山丘”，原来是挖煤的地方，那就是煤矿了。

　　早听说过煤矿，都说煤矿工人工资很高，因此我特别高兴。

　　安徽大叔说因为我个子高，不会有人盘问我的年龄，我真是太庆幸了。

　　我提着烂布袋走进属于自己的窝棚时，心里很感谢安徽大叔。

　　离别时留了联系方式，我说等领了工资，一定请他吃大肉包子。

　　当时他倚着车门抽烟的模样，在我的记忆里永远清晰，他的笑容这时候想起感觉真的太恐怖了。

　　培训三日后，我下了矿井。

　　三百米深的巷道像巨兽的食道，安全帽的照明灯是唯一的光源。

　　潮湿的岩壁渗着黑水，运输车在轨道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在机械的抡镐动作中，我十分开心，这比烈日下爆汗要强一万倍，毕竟我成了自由的工人阶级，我的生活充满着希望。

　　怀着激动的心情干了二十多天，发工资的日子渐渐来临。

　　然而这天深里，上铺老李的梦话把我吓出一身汗。

　　"他们真的打，打死就埋了.....我不想死在这里……救命……"

　　他在说什么？

　　我裹着棉被发抖，十二年的人生经历虽显稚嫩，但直觉告诉我：

　　老李白天小心谨慎的眼神证明，他心中有事，也许同样的危险正在和我做伴。

　　因为我突然记起昨日清晨，矿长办公室外传来保安殴打一个大哥哥的声音。

　　大哥哥在破口大骂，令人费解的话语和夜里老李的梦话意思相同。

　　矿区周边令人费解的景象就好解释了，虎狼一样的保安提着胶皮棍在来回逡巡。

　　又不是监狱，巡逻啥呢？

　　大哥哥是逃跑时被抓回来的。

　　蜷缩在散发着霉味被窝里，我这才意识到自己错信了那个安徽大叔。

　　他口中的高工资，好待遇不过是引诱羔羊踏入陷阱的诱饵。

　　这是个黑煤窑。

　　果然不出所料，一个月时间到了，所谓的高工资一分钱都没有见到。

　　理由是要先扣三个月，年底一次性发放。

　　理由冠冕堂皇，但是每日的饭食比起二妈的猪食一点也不强。

　　除了我这个从小干活不会偷懒的二愣子，稍微偷懒的哥哥，叔叔们，挨的不是皮鞭就是棍。

　　我完了。

　　我就这样完了？

　　我心里极其堵得慌，我虽然是草一样的人，但我还是想活着。

　　我不安心，

　　我不安心，

　　我不安心。

　　我好想我爸，在没有见到我爸之前，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偷偷点燃了我们睡觉的窝棚，我要让熊熊燃烧的大火为我们报警。

　　天遂人愿，警笛声在大火燃烧一个小时后响起了，我拼命奔到消防员跟前，求他救命。

　　当防爆警察撞开铁门时，其余二十七个矿工正挤在蓄水池旁吃着快发霉的馒头，傻里巴机地看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我被救了，我们被解救了。

　　警察叔叔问我家在哪里。

　　我说我不想回去，警察叔叔说我年龄太小，一定得送回家去。

　　我犹豫了一下，说出了那个我无比熟悉却又有点恐惧的地址。

　　于是，警察叔叔用吉普车把我送到了吴家堡。

　　日子回到了原点。

　　二妈涂着丹蔻的手指戳着我的鼻尖，唾沫星子横飞：

　　"你这个丧门星！怎么不死在外头？"

　　我没有回怼，我的日子已经由我做主，警察离开，我逃离的念头黄河水也挡不住。

　　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我再次出逃。

　　雨水打在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这一次，我不再去下官营，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大城市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可我没有丝毫的退缩。

　　第二天中午，我终于搭上了一辆好心司机的货车，辗转来到了大都市龙城。

　　龙城，高楼林立，霓虹灯闪烁，一切都非常陌生又新奇。

　　我身无分文，开始在街头流浪，大城市就是不一样，我看到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

　　饥饿是我最大的问题，不得不重操旧业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晚上在桥洞下过夜。

　　一段时间后，我感觉城市的繁华似乎与我无关，饥饿与我相伴，孤独如影随形。

　　今天，我连着三天没有找到东西吃，饿得发晕的我不得不在街边铤而走险偷拿人家的大包子。

　　非常不幸，我的举动被老板发现，老板一把抓住我手腕，愤怒地揪住我的头发，在我脸上不住抽打。

　　周围人指指点点，嘟嘟囔囔，都骂我小小年纪不学好，就该打。

　　我绝望无助地喊叫着，喊叫着爸爸，妈妈，可我的爸爸妈妈又在那里。

　　突然，有一个温和慈祥的声音传来：“孩子，别怕。”

　　我抬头，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和蔼的老人，他掏出钱给了老板，并愤怒地吼叫放开我。

　　老板收了钱，不忘在我屁股上踢一脚，回头笑着对老爷爷说：“大爷，就一小混混，见多了，别可怜他。”

　　“小混混也是人。”

　　老爷爷说着，多买了三个大包子给了我。

　　“吃吧，都是你的。”

　　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给老爷爷不住磕头。

　　“谢谢爷爷，谢谢爷爷……”

　　自逃亡以来，我第一次感受到有人对我这么好。

　　我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老爷爷看着我，惊讶地问：“你多久没有吃东西了？”

　　“爷爷，我三天没有吃东西了，我谢谢你，爷爷！”

　　“你家在哪里？爸爸妈妈呢？”

　　“我爸我妈都失踪好久了，我没有家。”

　　“哦，是这样呀！”

　　老爷爷听了我的话，沉吟一会后说道：“你跟我来。”

　　说罢，老爷爷背着手头前走了，看着老爷爷慈祥的样子，我没有考虑就跟在他身后。

　　心里暗想，这位爷爷绝不是安徽大叔一样的人，再说了，大不了被他骗，只要他给吃的，骗就骗吧。

　　老爷爷把我带到了他的家。

　　家里很安静，老爷爷原来是一位退休的老教授，子女都在国外，他独自生活。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爷爷，我叫吴犀牛。”

　　“好，今日碰到你，是我们两人有缘分，我姓陈，叫乔石，我是一个人生活，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下来住在我这里，我管你饭，你伺候我，工资呢只有很少的零花钱，等你有出路时离开就是了，你愿意吗？”

　　我不敢想象，我这么一个人能被老教授看中，什么零花钱，能收留我那就是我的高造化了。

　　“我……我愿意，谢谢爷爷收留我，我愿意伺候你。”

　　“好，那个房间就归你了，安心的在这里住下吧，起码你不挨饿了。”

　　就这样，我便留在了陈教授身边，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些惶恐和不自信，生怕陈爷爷嫌弃我。

　　他进一步问了我的情况，我一一细说，他听了叹息又叹息。

　　一切从头开始，我小心谨慎地慢慢适应着新生活。

　　陈爷爷鼓励我胆子放大，大声说话，昂首挺胸大步走路。

　　慢慢地他夸我勤快麻利有眼色，我渐渐有了自信。

　　他手把手教我怎么使用家用电器，甚至怎么拖地，来客人了如何接待等等。

　　大概一个月以后，他可怜我不识字，就开始教我认字写字，从一横一竖开始。

　　起初，我写得很乱，有点不像样，他就说：“写字如做人，要一笔一划，稳稳当当。”

　　有一回，我满心欢喜地写完一篇唐诗锄禾日当午，交到陈爷爷面前。

　　我以为很好了，可他眉头微皱，指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严肃说道：

　　“孩子，这可不行。你看这撇捺，软趴趴的，毫无力道，就像人没了精气神。”

　　我心里有点不服，小声嘟囔：“我能认识，能认识不就完了？”

　　老教授没生气，而是拉着我坐在身边，缓缓讲起他年轻时的事儿。

　　他说：“那时候条件很艰苦，他连一支像样的笔都没有，却珍惜每一次写字的机会，有一次为了写好一篇论文，反复打磨，逐字推敲达二十遍以上。”

　　“二十遍？”我几乎震惊。

　　他讲完，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孩子，学习是非常重要的事，不但要认真，还要细心，容不得半点浮躁。”

　　我低下头，暗下决心一定要认真仔细地学习。

　　喜欢牛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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