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六章 得罪皇甫瑞

　　“报……！”

　　一声急促的通传撕裂了大帐的凝重。亲兵疾步入内，神色紧绷如弦，手中一封急报似有千钧重。

　　皇甫瑞心头猛地一沉。

　　“都统大人……”?亲兵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孙宪……被雏县那帮泥腿子乡勇…乱石砸死了！”

　　“什么？！！！”

　　皇甫瑞的脸色骤然由青转黑，如同被人狠狠掴了一掌！他双目暴突，死死钉在亲兵脸上，仿佛要从对方血肉里榨出谎言的痕迹。那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震得烛火都猛地一晃！

　　唾手可得的滔天军功！竟被一群蝼蚁般的乡野村夫半道截了胡！

　　两月心血！

　　无数次的推演！

　　风餐露宿的跋涉！

　　尽数化作眼前这轻飘飘一句话，如同烧尽的纸灰，风一吹就散了！更叫他心如刀绞的是，自己呕心沥血运筹帷幄，最终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功劳竟全落在了一群不入流的乡勇头上！

　　一股腥甜之气直冲喉头！胸腔里似有惊涛裂岸，怒海翻腾！他几乎能看见朝堂之上，那些刻薄的嘴脸：看啊，堂堂汉水军都统，坐拥雄兵，耗时两月一无所获；反倒是几个乡野农夫，半日便为民除了巨害！他皇甫瑞，岂不成了百官眼中的笑柄？成了衬托他人勇武的无能之将？！

　　“呃……！”?一声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从他齿缝迸出！

　　双拳骤然紧握，指节捏得惨白，尖锐的指甲狠狠刺入掌心！钻心的疼痛却远不及那万蚁噬心般的屈辱与愤恨！

　　抢功？夺名？

　　此恨不洗，誓不为人！

　　他皇甫瑞，定要这天下人睁眼看看，谁才是荡平寇乱、定鼎乾坤的真豪杰！岂容几个乡野竖子，撼动他半分威名？！

　　“唰啦……！”

　　皇甫瑞劈手夺过亲兵手中战报，目光如钩，狠狠钉在纸面上！字字句句，竟将余乐雏县之行撕开在他眼前：如何剿匪纳降，如何设局引贼下山，如何悬赏千两黄金取孙宪首级…最终，那群红了眼的乡勇果真如嗅到血腥的豺狗，将孙宪活活砸死在乱石之下！铁证如山，不容辩驳！

　　“余……乐……！”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皇甫瑞齿缝里迸出，带着刮骨般的恨意！他的眼珠瞬间爬满血丝，寒芒暴射，宛如淬了冰毒的匕首！“原来是你！在背后捅了老子一刀！断老子的功名路！毁老子的赫赫威名！！”

　　这哪里是战报？分明是扎进他心窝的烧红铁钎！是甩在他脸上的响亮耳光！此恨滔天，不啻杀父夺妻！

　　帐外，浓稠如墨的夜色彻底吞没了最后一丝天光。偌大的洛县军营灯火通明，亮如星河倒泻，却半分也照不透皇甫瑞心头那片翻涌着毒火与冰碴的深渊！他猛地弹起身，像一头困在铁笼里的暴怒凶兽，背负双手在帐内急速踱步，沉重的犀皮战靴踏在地毡上，发出沉闷而危险的“咚、咚”声。

　　骤然，他脚步一刹！

　　一抹淬毒的冷笑爬上嘴角。

　　“哼…抚远军的粮秣辎重，必走陇川道…”?他声音低沉，如同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浸着阴寒：“你喜欢和老子玩阴的，不通报一声便抢了老子的功劳，分明没把老子放眼里。那么就别怪老子给你下绊子，老子略施小计，保管叫你余大将军……焦头烂额，寸步难行！”

　　狠厉的笑意在他脸上彻底绽开，如同冰原上骤然裂开的黑色罅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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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端，余乐麾下大军，已如挣脱深渊的玄甲蛟龙，自凌云关咆哮而出！关隘的阴影尚未在身后淡去，这支铁铸的洪流便再次碾动大地，锋矢直指风雨中飘摇欲坠的吕陵孤城！

　　旌旗撕裂雨幕，猎猎狂舞！

　　战鼓轰鸣，如九天滚雷！

　　大军推进，万千铁甲铿锵共鸣，汇聚成一股碾碎一切阻碍的恐怖声浪！

　　视野尽头，群山渐矮。

　　吕陵县城，赫然嵌在出山的咽喉要道之上！它背倚绝壁，面朝深涧，数百级湿滑如镜的青石台阶，如同一条扭曲的巨蟒，狰狞地盘绕而上，直抵那高踞山巅、俯瞰众生的城门！仰攻此城，无异于以血肉之躯，撞击天神布下的磐石壁垒！

　　然而，风雨不能阻其锋，天堑不能挫其志！这支沉默的铁流，挟着无坚不摧的气势，坚定地碾向孤城脚下！

　　山门前，余乐猛地勒紧缰绳！

　　“唏律律……！”

　　战马人立而起，长鬃怒甩水珠！他稳坐鞍桥，身姿挺拔如松，一双锐目穿透层层叠叠的雨帘，死死锁定了那座盘踞于绝顶、在风雨雷电中若隐若现的……

　　吕陵县之役！

　　此战成败，牵系全局！更将深远波及不远将来的云州征伐！

　　吕陵县——这扼守锁钥的咽喉之地，若不速速拔除，必将化作深深扎入我军粮道的一根毒刺！?盘踞城中的贼寇，随时可如毒蛇出洞，一口咬断我大军的命脉！届时，前无去路，后无粮草，十万大军顷刻间便成瓮中之鳖！

　　夺取吕陵县，已成刻不容缓的生死之役！

　　余乐再度引了众将，亲自去探吕陵县的地形。只见他轻巧一翻，便从那高头大马上跳将下来，把缰绳往亲兵手里一递，迈开虎步，径奔那曲曲折折的山路而去。众将不敢怠慢，紧紧跟随。这一行人，身上裹着油布斗篷，脚下踩着湿滑山路，顶着风雨艰难前行，真好似一群闯荡江湖的好汉，穿行于这天地风雨之中。

　　一路行来，但见那山坡上田如阶梯，层层叠叠，田里油菜花开得正盛，金黄一片，煞是好看。山路两旁，尽是些带刺的荆棘丛，又有怪石突出，横七竖八，倒像是老天爷设下的关隘。

　　众人一路向上攀爬，山势越来越高，好不容易登上一处高坡。站在这高处放眼望去，那吕陵县城便清清楚楚摆在眼底。他们迎着扑面风雨，细细察看城中动静。只见那城墙高大巍峨，宛如一条卧地的巨龙。城头人影晃动，寒光点点，尽是守军的长矛枪尖！看这光景，守军早已严阵以待，专等着抵挡乾军的猛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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