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大反击开始了

　　柯伊伯带深处，那座由矮行星改造的生物实验室里，华茵博士，这位永远一身白色研究服、神情冰冷的女子，在听到刘铁那疯狂的咆哮时，只是轻轻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她的面前，那个直径超过百米的、如同黑色神经网络般的生物母体——“深渊”，正在剧烈地脉动着。每一次脉动，周围空间的物理常数，都会发生极其细微的、非理性的紊乱。

　　“‘深渊’，早已准备就绪。”她平静地回应道，仿佛即将被激活的，不是一个足以颠覆战局的行星级生物兵器，而只是一项普通的实验。她的指尖，在虚空中划过一道道复杂的指令。

　　“链接‘普罗米修斯’混沌数据库。目标，‘监护者’舰队。概念锚定：‘混乱’。释放协议……‘潘多拉’，启动。”

　　随着她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深渊”母体，那巨大的、如同心脏般的生物组织，猛地收缩到了极致。紧接着，一股无法被任何仪器探测到的、纯粹由“信息”构成的冲击波，以一种超越光速、甚至超越因果的方式，瞬间，笼罩了整个战场。

　　这不是能量攻击，也不是物质攻击。

　　这是一种“概念”层面的“污染”。

　　“深渊”，这个融合了生物与维度科技的怪物，它唯一的“武器”，就是将“绝对的随机”与“纯粹的混乱”，作为一个“病毒”，注入到现实世界中。

　　正在以“覆盖”方式，吞噬着“雷神之矛”舰队的“监护者”们，第一次，遭遇了它们无法“抚平”也无法“重写”的东西。

　　因为，“混乱”本身，就是一种“规则”。是宇宙大爆炸之初，一切秩序诞生之前的、最底层的“规则”。

　　一艘如同纠缠的克莱因瓶般的“监护者”战舰，其完美的、自我循环的舰体，突然，出现了一个逻辑上的“错误”。它的一个循环面，毫无征兆地，与另一个面，发生了“排斥”。这艘战舰，在一瞬间，自我分裂成了两个更小的、不完整的克莱因瓶，如同一个细胞，发生了不受控制的癌变。

　　另一团“液态阴影”，在“同化”一艘人类战舰时，被“污染”了。它成功地将那艘战舰变成了阴影，但紧接着，它自己内部，却开始不受控制地“诞生”出被同化战舰的物质。它的阴影体内，凭空长出了一块扭曲的、兀自燃烧着的聚变反应堆。阴影与物质，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存在，在同一个载体内，展开了最底层的、疯狂的相互湮灭。

　　整个“监护者”舰队的阵型，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真正的混乱。它们那高高在上的、如同神明般完美的控制力，被华茵博士这记来自阴影的、最恶毒的“生物-概念”武器，撕开了一道口子。

　　它们的“清理”，第一次，被打断了。

　　在“神域”，李长夜的意志，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战机。

　　【凌峰，执行‘赫尔墨斯’诡计。】

　　【以残存舰队为诱饵，佯装溃败，将敌方阵型，向地球轨道，拉扯。】

　　凌峰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明白了，帝王的意图。

　　从战争开始，所有的牺牲，所有的战斗，都只是铺垫。

　　真正的杀招，一直，都隐藏在那颗所有人都以为早已死去的、被称为“家园”的星球之上。

　　“全舰队，转向！”凌峰的声音，带着一种决死般的悲壮，“目标，地球引力井！我们……回家！”

　　残存的、不足一千艘的“雷神之矛”舰队，如同惊弓之鸟，调转船头，开启了所有引擎，甚至不惜过载，朝着那颗暗红色的死亡星球，狼狈地“逃窜”。

　　“监护者”的意念中，似乎闪过了一丝……疑惑。

　　【……无序的……溃败？】

　　【……逻辑……不符。】

　　然而，“潘多拉”病毒的持续干扰，让它们无法再像之前那样，进行完美的、全知全能的计算。混乱，哪怕只有一丝，也足以在完美的系统中，造成致命的连锁反应。

　　在“清理”的本能驱使下，“监护者”舰队，维持着一种略显散乱的阵型，朝着那群“败犬”，追击而去。

　　它们，踏入了陷阱。

　　当第一艘“监护者”战舰，跨越月球轨道，进入地球引力范围的瞬间，刘铁，这位一直等待着的工程学疯子，按下了那个他已经幻想了四十九年的、红色的按钮。

　　“‘奥西里斯’！”他嘶吼道，“奏响……我们人类的……镇魂曲！！”

　　地球，这颗沉默了五十年的星球，在这一刻，苏醒了。

　　深埋于地核之中的“冥府之环”，功率瞬间被提升到了百分之百！数万个空间折叠引擎的共振，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地球自身的、那庞大到足以束缚月球、引起潮汐的引力，在这一瞬间，不再是均匀地向四周发散。它被“冥府之环”这只无形的大手，强行地、粗暴地，拧成了一股！

　　一个看不见的、直径超过十万公里的巨大“引力奇点”，在地球与月球之间的虚空中，轰然成型！

　　这不是黑洞。黑洞是质量的极致。

　　而这，是“引力”本身的极致。是刘铁利用行星的伟力，强行在宇宙这块平整的桌布上，按下的一个深深的、无法逃脱的“凹陷”！

　　正在追击的“监护者”舰队，如同被卷入巨大漩涡的船队，瞬间，失去了对自身航向的控制。它们那超越了三维物理的移动方式，在“万有引力”这个宇宙最底层的、最蛮不讲理的法则面前，第一次，失效了。

　　数十艘“监护者”战舰，被那恐怖的引力，强行拖拽着，朝着那个看不见的奇点，坠落。它们的舰体，在被拉扯的过程中，发出了无声的、痛苦的呻吟。它们那完美的非欧几何结构，在纯粹的、绝对的物理力量面前，开始崩溃、扭曲、变形。

　　它们，第一次，被迫地，从“高维”，跌落到了“三维”。

　　它们，变成了……可以被理解的、可以被攻击的……靶子！

　　“就是现在！”刘铁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状若疯魔，“‘地火’！万炮齐发！把我们的地球，把我们的家，当做我们送给这些杂种的、最后一发炮弹！！”

　　地球表面，那死寂的、暗红色的大陆，动了。

　　曾经的城市废墟，曾经的山脉，曾经的干涸河床，在这一刻，同时，裂开了。

　　数千万个深埋于地幔之中的“地火”引爆点，被同时引爆！

　　它们连接着的，是地球那颗燃烧了四十五亿年、积蓄了无尽能量的地核！

　　下一秒，地球，这颗人类的母星，变成了一颗……豪猪。

　　数千万道直径超过百米的、由数亿度高温的地幔物质构成的、赤红色的能量洪流，以亚光速，从地球的每一个角落，喷涌而出！

　　那景象，如同一次微型的、覆盖了整个星球的超新星爆发。

　　地球，用它最后的核心能量，向宇宙，进行了一次最惨烈、最悲壮、也最辉煌的……告别。

　　它将自己，变成了一座覆盖了整个轨道区域的、无法躲避的、由纯粹的质量与热能构成的死亡牢笼。

　　那些被引力奇点束缚住的、跌落到三维的“监护者”战舰，瞬间，被这来自母星的、最原始、最狂暴的愤怒，彻底吞没了。

　　这一次，没有“规则重写”，没有“概念抹杀”。

　　在足以熔化一切的绝对高温，与足以撞碎一切的绝对质量面前，神，也必须遵循凡人的物理法则。

　　扭曲的金属，被熔化、气化。流动的阴影，被高温蒸发、驱散。非欧几何的结构，在亿万吨地幔物质的撞击下，被粗暴地、野蛮地，还原成了最基本、最混乱的粒子。

　　这是……一场葬礼。

　　是人类文明，为自己的母星，所举办的、一场用神明的残骸作为祭品的、盛大而血腥的葬礼。

　　在火星的指挥中心，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元帅，缓缓地，摘下了自己的军帽。他浑浊的老眼中，流下了两行滚烫的泪水。

　　指挥中心里，所有的军官，所有的参谋，都自发地，站起身，朝着屏幕上，那颗正在解体、燃烧，释放着最后光和热的、曾经的家园，敬了一个最庄严的、无声的军礼。

　　地球……没有了。

　　但它的最后一击，至少，清空了超过三分之一的“监护者”舰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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