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7章 不孝子

　　不过许三羊也就只能想一想了，逃离鲁家对他这样的农奴而言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事情，而且就算逃出去了，没有属于自己的田地，又没有户籍、属于朝廷眼中“黑户”的他也几乎没有任何生存下去的资本。

　　所以，逃离鲁家也只是许三羊心中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只是……偶尔深夜的时候，许三羊心中也难免会浮现些许落寞以及遗憾。

　　许三羊曾经听自己的父母说过，在他爷爷那一辈的时候，他们家也是有属于自己的农田的，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农田就变成了鲁家所有，而他的爷爷和奶奶为了能够生存下去，不得不成为鲁家的农奴。

　　此后，从许三羊的爷爷到他的父亲，再到如今的许三羊，身份便再也没有变过了，一直都充当着鲁家农奴的角色。

　　平心而论，当鲁家的农奴在幽州许多人看来并非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毕竟奴隶属于鲁家的财产，鲁家多少会爱惜一些，比起鲁家庄园外面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佃农，鲁家的农奴口粮还是能够保证的，至少不至于饿死。

　　可许三羊或许是个天生喜欢自由的人，他并不喜欢这种整日埋头在一片小小的天地间劳作，只为换得一日两顿果腹食物，宛如麻木、不知疲倦宛若牲畜一般的生活。

　　许三羊觉得，人不该是这样活着的，尤其是在父母离世之后，他这个念头更加强烈了。

　　许三羊的父母并不是寿终就寝，而是病死的。

　　病死乃是鲁家农奴相当常见的死因之一，虽说农奴属于鲁家的财产，鲁家会尽力保证农奴的生存，可凡事都要考虑成本。

　　农奴患的若是大夫可以随手解决的小病倒还好，鲁家的大夫会为他们诊治，让他们恢复健康继续为鲁家耕种。

　　可若是患的重病，且需要用比较昂贵的药草才能治愈的话……那患病的农奴，便只能躺在病床上等死了。

　　因为在鲁家看来，治病用的药材比鲁家重新招一个农奴都贵，从来没把农奴当成过人的鲁家，怎么可能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去治愈一个农奴？

　　许三羊的父母当初患病的时候，鲁家的大夫也曾上门看过一眼，把了脉后便是摇了摇头，径直离去。

　　此后，许三羊的父母的病情便是一日重过一日，即便许三羊每日干完农活之余仍然尽心尽力的在床边伺候，仍然难以挽回二老的性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撒手人寰……

　　那一日，许三羊一个大男人哭的像是个小孩子一般，他甚至连给父母下葬的资格都没有，很快便有鲁家的仆人上门，强行将许三羊父母的尸体火化，许三羊只能捧着父母的骨灰罐子，将其埋在了身后的这棵树下，让他们入土为安。

　　这也是许三羊每次干完农活之后都会来到这棵树下休息的原因之一，坐在这里，他的脑海里总是会闪过父母的音容笑貌，仿佛父母还在世上，还陪伴在他身边一般。

　　“爹，今天俺们吃什么？”

　　“小丫，俺们今晚吃麦饭好不好？”

　　“又是麦饭啊？好吧！”

　　“小丫真乖！”

　　“……”

　　不少携家带口的农奴从许三羊不远处路过，望着那些活泼懂事的小孩子，许三羊眼中掠过一丝艳羡之色。

　　正常来说，地位低贱的农奴是没有繁衍的资格的，不过鲁家为了保证农奴的数量出台了一项规定：

　　凡是属于鲁家的男性农奴，只要年满15岁，并且平日干活的时候不曾犯过错误，便可以向鲁家申请配婚，而后鲁家会安排另外一个年龄相近的女性农奴与其结合。

　　鲁家庄园里的大部分夫妻都是因为这个规定结成一对并且生下孩子的。

　　许三羊的父母，当初也是因为这个规定凑成一对，而后生下许三羊的。

　　如今的许三羊同样有资格向鲁家申请配婚，不过许三羊并没有这样做。

　　原因倒也不是许三羊不喜欢女人，更不是因为他不想传宗接代，而是许三羊觉得，如果自己的孩子知道自己生下来便是农奴的话，想来他应该不愿意来到这个世间的。

　　他们这些农奴生下来的孩子，男孩长大后会成为跟他们一样的农奴，女孩的话，若是长得俊俏，或许有机会成为鲁家的侍女，服侍鲁家族人，或是给鲁家族人充当玩物。

　　若是长得不好看，那便只能跟男丁一样，埋头在田亩之间，终日劳作只为饱腹了。

　　总之，鲁家农奴生下来的孩子，无论是男孩或是女孩，生下来便是注定要受苦的命，许三羊实在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孩子像自己一般成为低贱的农奴，或是成为鲁家贵人们的玩物，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未向鲁家申请过配婚。

　　“俺爹要是知道俺这样做，恐怕会拿起棍子大骂俺是不孝子吧？”

　　许三羊自嘲的笑了笑，当初父亲离世的时候还握着他的手，叮嘱他一定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自家的血脉传承下去……

　　只可惜，许三羊并没有那么强烈的传宗接代的执念，许家的血脉，也注定要断在他这里了。

　　“三羊，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身侧传来声音，一道瘦小的身影在许三羊身边坐下，笑呵呵的说道。

　　不用回头看许三羊都知道，此人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好友黎鸣。

　　黎鸣和许三羊的身份一样，同样是鲁家的农奴，年纪比许三羊小五岁。

　　不过和沉默寡言的许三羊不同，黎鸣这人极为活泼且健谈，不论是与许三羊这个好友，还是与其他农奴都说得上话。

　　“真累啊！”

　　同样在田里劳作一天的黎鸣半躺在树下，半眯着眼睛说道，“三羊你听说了吗？庄园已经被包围了哩！”

　　“包围？”

　　许三羊显然不知道这件事，好奇的问道：“谁敢包围鲁家的庄园？”

　　“自然是凉州的杨峥。”

　　黎鸣回答道：“俺也是刚刚从别人口中知道的消息，如今整个庄园已经被杨峥的十万大军团团围住，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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