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饕餮盛宴：菩萨，你的味道好极了

　　“你……”

　　“……不是佛。”

　　这句判词，冰冷，生硬，不带丝毫情感。

　　它像一把来自九幽的寒铁锥子，精准地刺入了观音神圣法相的核心。

　　观音脸上的狂热与贪婪，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神性被凡物触怒的极致冰冷。

　　“放肆！”

　　一声厉喝，神威如海啸般再次爆发。

　　这一次，不再是无形的威压，而是化作了实质的金色音浪，其中蕴含着“言出法随”的恐怖法则，要将净琉这个胆敢定义神佛的“失败品”从存在层面彻底抹除！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足以镇压万物的神威音浪，在靠近净琉身前三尺的距离时，竟如同投入熔岩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没有爆炸，没有对抗。

　　就是那么凭空消失了。

　　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嘴，将那足以毁灭山河的法则，当做一道点心，轻轻地，一口吃了下去。

　　净琉歪了歪头。

　　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妖异感。

　　她赤红色的眼眸中，那份足以冻结神魂的饥饿感，更浓了。

　　她看着观音，就像凡人看着一桌珍馐佳肴。

　　不，那种眼神，比凡人的食欲更加纯粹，也更加恐怖。

　　那是一种……捕食者看待猎物的眼神。

　　一种刻在生命最本源的、吞噬与被吞噬的法则。

　　云逍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无法理解自己看到了什么，但他“尝”到了。

　　【通感】异能，在这一刻带给他的不是情报，而是极致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他尝到了观...音那神圣法则的味道，纯净，甘醇，如同琼浆玉液，蕴含着至高无上的“理”。

　　可就在下一瞬，另一种“味道”出现了。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味道。

　　它不是酸甜苦辣咸任何一种。

　　它是一种纯粹的“概念”。

　　是“空”。

　　是“无”。

　　是黑洞吞噬星辰时，连光都无法逃逸的、绝对的“吞没”。

　　观音的法则，就像一滴醇厚的高汤，滴入了一锅滚沸的王水之中，瞬间被分解，被吞噬，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没能留下。

　　“这……这是什么东西？”孙刑者嘴唇哆嗦着，连“俺老孙”的自称都忘了。

　　他那双能看破虚妄的火眼金睛，此刻看到的，只有一片混乱与不解。

　　诛八界手握着上宝沁金耙，手背上青筋暴起，如临大敌。

　　他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杀气，在净琉那纯粹的“饥饿”面前，竟像个孩童的怒火般可笑。

　　观音脸上的冰冷神情，终于彻底破碎了。

　　取而代的，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她活了万古岁月，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

　　这不是力量的对抗，这是……天敌的压制！

　　“不……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神圣的宝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就在这时，净琉的身后，异变再生。

　　一朵莲花虚影，缓缓绽放。

　　那不是象征圣洁的金色莲花，也不是代表业火的红莲。

　　而是一朵……由纯粹的黑与白构成的莲花。

　　花瓣一半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世间一切光。

　　一半惨白如骨，仿佛沉淀了万古枯寂的死。

　　黑白二色，泾渭分明，却又诡异地交融在一起，形成一个旋转的、散发着无穷吸力的漩涡。

　　这朵莲花之上，没有任何神圣气息。

　　只有吞噬，掠夺，占有。

　　它像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张嘴，为了填补永恒的虚空而存在。

　　它为“吃”而生。

　　“黑白……魔莲……”

　　一直沉默不语的玄奘，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这不是魔……”

　　他的眉头紧紧锁起，像是在思考一个极其棘手的难题。

　　“这是比魔更麻烦的东西。”

　　观音在看到那朵黑白莲花的瞬间，脸上的惊骇化作了极致的恐惧。

　　她像是看到了世间最不可名状的恐怖，连声音都变了调。

　　“吞……吞贼宝体！”

　　她发出了一声不似菩萨的尖叫，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认知被彻底颠覆的疯狂。

　　“你根本不是净莲宝体！你这个失败品……你……你不是净琉！”

　　贼！

　　在古佛的教义中，一切贪嗔痴，一切烦恼，皆为“贼”，盗取人之本心。

　　而吞贼，便是要将这些烦恼的根源，连同承载它的“佛”与“法”，一同吞噬殆尽！

　　这是一种只存在于最古老禁忌经典中的、被斥为“灭佛之体”的传说！

　　是所有神佛的天敌！

　　观音终于明白了。

　　什么活体祭坛，什么钥匙，从一开始就是个幌子！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以培养“神佛之食”为目的的、横跨了无数岁月的恐怖阴谋！

　　她，撞上了！

　　没有丝毫犹豫，观音转身便要遁走。

　　她脚下的十二品功德金莲爆发出璀璨的金光，空间法则在其周围扭曲，试图将她传送离开这个让她感到灵魂都在颤抖的是非之地。

　　然而，她绝望地发现。

　　她动不了了。

　　脚下的功德金莲，如同被焊死在原地。

　　那朵巨大的黑白莲花虚影，不知何时已经笼罩了这片天地，其散发出的恐怖吸力，死死地缠住了她的功德金莲。

　　神圣的佛宝，此刻竟成了将她拖入深渊的船锚。

　　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在这一瞬间，彻底颠倒。

　　净琉，或者说，那个占据了她身体的“杀生”，缓缓地，一步步走向被困在原地的观音。

　　她的步伐很慢，很僵硬，像一个提线木偶。

　　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了所有人的心跳上。

　　云逍感到一阵窒息。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的压迫感。

　　那不是力量的碾压，而是一种……食物链层级的绝对压制。

　　就像兔子看见了鹰，老鼠看见了猫。

　　那是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恐惧。

　　“我还是我。”

　　杀生走到了观音面前，停下脚步。

　　她脸上，缓缓挤出一个悲悯的笑容，那笑容配上她妖异的面容，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但是，你错了，菩萨……”

　　她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轻轻点向观音的眉心。

　　“慈悲，是不能用来杀人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

　　饕餮盛宴，正式开始。

　　她身后那朵巨大的黑白莲花，猛地合拢。

　　巨大的、由黑白二色构成的花瓣，如同两扇天地的磨盘，将观音连同她脚下的十二品功德金莲，一同包裹了进去。

　　“不——！”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从莲花中传出。

　　那声音里再无一丝神圣与威严，只剩下最纯粹的痛苦与恐惧。

　　紧接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巨兽在咀嚼骨肉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女儿国。

　　咯吱……咯吱……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西行团队，还是女王和她的将士们，全都惊骇欲绝地看着那朵巨大的、正在缓缓蠕动的黑白莲花。

　　圣洁的金色佛光，从花瓣的缝隙中拼命挤出，却又在瞬间被那深邃的黑暗吸了回去。

　　透过半透明的白色花瓣，他们能模糊地看到一个扭曲、挣扎的人影。

　　那是观音。

　　她那张曾经宝相庄严、慈悲美丽的脸庞，此刻正痛苦地扭曲着，融化着，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蜡像。

　　她的神圣法体，她的万古修为，她的法则感悟……

　　此刻，都成了这朵妖莲的养料。

　　云逍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的【通感】，让他“品尝”到了这场盛宴的每一个细节。

　　他尝到了。

　　观音那如同圣酿般甘美的慈悲法则，正被一股蛮不讲理的力量，粗暴地撕扯、吸干。

　　他尝到了。

　　功德金念那坚不可摧的“不朽”特性，像是酥脆的饼干一样，被嚼得粉碎。

　　他尝到了。

　　观音神魂中那极致的恐惧、不甘与怨毒，像是最辛辣的调味品，让这场盛宴的味道变得更加……“鲜美”。

　　“呕……”

　　云逍再也忍不住，当场弯下腰干呕起来。

　　这比他见过的任何酷刑都要残忍，比他经历的任何战斗都要恐怖。

　　这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进食。

　　一场以神佛为食的、亵渎到极点的饕餮盛宴。

　　孙刑者和诛八界已经彻底傻了。

　　他们并肩作战，面对过无数妖魔鬼怪，甚至连古佛残躯都拆过。

　　但眼前这一幕，彻底击碎了他们的认知。

　　“那……那可是……观音菩萨啊……”孙刑者结结巴巴，浑身的猴毛都炸了起来，“就……就这么……被当点心给吃了？”

　　诛八界嘴唇发白，紧了紧手中的耙子，却发现自己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他发誓要诛尽天下伪佛。

　　可眼前这个东西，它不是伪佛，它……它吃真佛啊！

　　玄奘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出手。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眉头锁得更深了。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极致的厌恶。

　　就像一个严谨的工匠，看到了一件被胡乱拼凑起来、完全不符合“理”的、扭曲的造物。

　　“以毒攻毒，以秽克圣……”

　　他缓缓吐出几个字。

　　“终究，是歪门邪道。”

　　咀嚼声不知持续了多久。

　　对众人而言，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那令人牙酸的声音，停了下来。

　　巨大的黑白莲花，停止了蠕动。

　　它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然后，缓缓地，重新绽放。

　　花瓣张开。

　　里面，空空如也。

　　没有观音，没有功德金莲，没有一丝金光，甚至没有一滴血。

　　那个高高在上、主宰众生命运的灵山菩萨，就这么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抹”去了。

　　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黑白莲花虚影，在完成了它的使命后，化作点点黑白光芒，重新融入了杀生的体内。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她那妖异的面庞上，多了两行触目惊心的痕迹。

　　两行血泪，从她那双纯粹赤红的眼角，缓缓滑落。

　　她守护了女儿国。

　　以一种最极端、最残忍的方式。

　　她吃掉了那个想要毁灭这里的人。

　　这滴血泪，是为被吞噬的观音而流？还是为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名叫净琉的少女而流？

　　没有人知道。

　　这尊从污秽与绝望中诞生的新神，为其悲剧的底色，写下了第一个血色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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