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壹拾柒·看我屏住呼吸启程（上）

　　【礼葬·终】

　　兰斯·德维斯是一个异端。

　　克洛德·西蒙可不会相信这样子的说辞，她如此坚信，坚信兰斯·德维斯是正常的，是虔诚的，绝对不可能会是‘那一边’的人，不只是她，她相信，其余的几位大主教都是这么想的，只要到达这个位置，他们都必然意识到白帆传来的这一份信息是有多么的荒唐。

　　但是，他们又能够怎么样？

　　他们又能够做什么？

　　这是白帆传来的讯息，他们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也没有质疑的可能性，他们只能够接过那一封信件，然后遵从，她任由身上的那一件长袍的下摆落在地上，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刚才那副模样，停留在她脸上的只有凝重和不解。

　　至少，得到了一部分的答案。

　　这些来到卡尔蒂安的人之中确实存在着不同的目的，比如那个男人，那一个自称目的是旅游的男人，哈……旅游，不论听多少次这个回答，都会让她情不自禁笑出声来，她知道自己的情绪不是很能控制好，没有办法，这也算是属于她的副作用吧。

　　情绪本身……

　　情绪就是这样子的，仿佛外面那些永远在变换的雾气，洁白如棉絮……或者乌黑似铅块，没有一种固定的形状，也没有既定的轨迹，被那些风儿吹拂着，肆意地舒展、翻滚。

　　“请回答我，你来到卡尔蒂安的目的是什么？”

　　她轻声重复着询问过那个男人的问题，嘴角勾起一抹说不明白的笑意。在此时这个没有任何人能够给予她信任的城市之中……旅游？这恐怕是最拙劣的谎言了。

　　她当然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她，也在此时掩盖了自己对于白帆的质疑，其余的人们也是如此，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思绪，那些无法言说的情感。

　　不要说出来。

　　她拉了拉长袍，不再纠结于那个男人的目的。毕竟在这个复杂多变的城市里，真相往往比谎言更加怪异，他也好，他的朋友也好，这都没有必要，她转身走向葬礼的现场，那一个已经结束的葬礼。

　　若是卡尔蒂安里面有窗户，那么她应该能够通过窗户凝视那片广阔无垠的天空，可惜卡尔蒂安没有这种东西，窗户在这座城市之中是无法被看见的，完全封闭……只留下了通风口的城市，她现在‘观测’不到卡尔蒂安之外，所以，此时的外界是什么模样，她也不知道。

　　从室内到室外并不是一瞬间就能够做到的事情，首先需要调整自身的色彩，和外界达成一种和谐的平等，直到这个时候，去往外界的门扉才会打开，在此之前，人们依旧停留在卡尔蒂安之内，她曾经猜测过，或许卡尔蒂安实际的模样并不是自己所看见的那般，每一次去往外界的这个过程，卡尔蒂安之外说不定都在紧急调整着自己能够看见的内容。

　　也说不定呢。

　　——拉芙兰，卡尔蒂安。

　　罗曼·罗兰用扫把打扫着地面，她也来到了葬礼现场，当然了，她当然会来到这里，作为第一个得到了那一份口谕的人，即便她在卡尔蒂安并不重要，她也被邀请来了这里，而在葬礼结束之后，打扫卫生自然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习惯就好。

　　她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种状态，如自己之前那无数的一天一样，重复而枯燥的工作，毫无营养的对白，毫无意义的内容，反正，就是这样——大概就是这样，罗曼·罗兰啊，你现在在想什么？今晚吃什么？算了吧，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他们在做什么……感觉今天发生了好多的事情啊。”

　　“你的意思是，你想要装作今天发生的事情都不存在吗？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会这么说……好吧，其实我也想装作不知道，毕竟知道的越多就越不是好事，像我这种才来了一段时间的人就不应该接触到这些知识，一点儿都不需要。”

　　她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她看向那些放在桌子上的盒子，那些人把这些盒子称为棺材，是的，棺材，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棺材，用于存放死者，用于将那些死去的人埋葬所使用的棺材，只是这些棺材之中什么都没有，空旷的，空洞的。

　　没有尸体。

　　卡尔蒂安给这些人安上了死亡的名号，判定了他们的死亡，然后……就这样了，用这些盒子举行葬礼，也不知道那些死者若是知道自己的躯壳就这么被盒子代替了，又会作何感想，她将那些扫帚放回到应该放置的位置，漫步在这一个葬礼之中。

　　葬礼已经结束了。

　　白色，出于对死者的敬意，这个空间都被布置成了白色，纯粹的白色，这个地方本来并不是用于葬礼的地方，只是为了方便而赶制出来的，说白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尽快进行葬礼，尽快结束一切，然后，尽快将一切盖棺定论。

　　很符合卡尔蒂安的特色。

　　她没有办法评价这些内容，她无法评价，怎么说呢……这和她没有多少关系，不论今天是否存在这样一场葬礼，她的工作都不会有改变。

　　叮。

　　她站在桌子的正中间，两侧都是空洞的盒子，她闭上眼睛，心理原因，还是别的什么，站在这里好像更加凉快一些，她抬起手，向前迈出一步，就像儿时放牧那般，放松自己的身体，放松自己的心灵，她向前一步，然后回撤一步，她带动自己的身体转动。

　　如果我们的结局都是死亡，在这样的空间之中迎来自己的葬礼，我们是否会感到满足？

　　她自嘲似地笑了，这种想法确实是荒诞可笑，死亡，这种沉重而遥远的话题，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应该是太过于奢侈，她停止了这无意义的舞步，睁开眼，望着周围那空洞的白色盒子，总觉得自己的心中应该是缺少了什么。

　　这寂静的空间里，仿佛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还有那若有若无的风声，从通风口灌进来，带着丝丝凉意，静静地伫立在那些空洞的白色之间，凉风撩动着她几缕凌乱的发丝，她却浑然不觉。那若有若无的风声，此刻在她耳中，也成为了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所说的低语。

　　她闭上眼睛，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外界的模样。可惜这里没有窗户，她只能凭借想象去描绘那片未知的景色，上一次看见外界是什么时候？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去到外界了。

　　也许，天空是湛蓝的，也许，阳光会毫无保留地洒在大地上……也许，那里有五彩斑斓的花朵，有自由飞翔的鸟儿。

　　——不会的。

　　这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将人们困在这片灰暗、压抑的世界里。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思绪赶出自己的脑海，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看见了那位女性缘故，或者别的什么，她感觉自己现在的情绪丰富了不少，情绪……对，就是情绪，不只是情绪，就连思维本身都出现了很多新的事物。

　　“叮。”

　　她听见了滴答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之中响起，在灰色的墙壁上，荡漾起一片涟漪，一只白鸽穿过了墙壁，扑腾着翅膀，落在了一个盒子上，在那一只白鸽的脚腕上，正挂着一张蜷缩起来的白色纸张，那白鸽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即便是在灰色的卡尔蒂安之中也如此清晰。

　　信鸽。

　　这是在卡尔蒂安之外的人，那些处于‘外界’的人从不同的地方传递信息回到卡尔蒂安往往会使用的方法，将信息书写在纸张之上，然后让这些信鸽飞向那短暂的停留，这些信鸽据说是天使给予过祝福的信鸽，不论它们身处哪里，都能够回到这个城市之中。

　　她看向四周，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这一只鸽子，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到这边，这一只鸽子落在‘这里’，作为第一个看见它的人，罗曼有权利将这一份信息摘下，虽说她从未试过这么做，但是今天，但是今天，她想要稍微尝试一下。

　　尝试一下阅读这一份信件。

　　——于是她伸出了手。

　　这一份蜷缩起来的白纸非常细，用简单的丝线绑在了各自的腿上，她先是轻轻拉动线条，担心自己的动作让这一只白鸽感到不适，又花费了一点时间，她才将这一张信息取了下来，她再一次看了看四周，现在，依旧没有人看向这里。

　　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阅读这一份信息。

　　她没有出声，先是离开了葬礼，然后朝着属于自己的小小空间走去，她想要阅读这一份信息，但是，她想要独自阅读这一份信息，这是一种自私，是的，她并不准备掩盖这一点，她现在充斥着一种自私，她希望，自己成为第一个知晓这些信息的人。

　　这样，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毫无任何意义。

　　即便只是阅读一份信息，对于她而言也是一个足够的进步。

　　于是，她看向了这一份信息的标题。

　　——关于“色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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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tch take breath（看我屏住呼吸启程）”

　　《TianTian》-Mi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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