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彷徨

　　为了防止再出什么岔子，他这次几乎是手把手地教给了艾莉丝“淋浴器”的使用方法后退了出来。

　　趁着这个间隙，将锅碗瓢盆从水槽里捞出来，用抹布擦干水渍后归位。

　　又想起艾莉丝刚才捏断筷子的模样，他特意从橱柜里找出一把边缘圆润的木勺，放在碗旁边备着——比起筷子，勺子总该容易上手些。

　　期间他在手机上下单的衣服也到了，在收货大概查看，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他便将衣服挂到浴室外的衣架上，随后伸手敲了敲门。

　　“衣服挂在外边了。”

　　虽然没有得到回复，但是在确认对方已经听到后他转身离开了。

　　而刚刚回到卧室却又接到了一通电话——依旧是代肝搭子。

　　“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

　　“嗯，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哎对了，你在论坛里发的那个图案是什么意思？是和什么新的游戏有关吗？”

　　“没……”说到这他顿了一下，随后话锋一转:“对了，上次一起代肝的那个游戏你还有印象吗？”

　　“嗯？你说哪个？”

　　“就是《西亚斯的末裔剑圣》。”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这期间他屏住呼吸，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而最终沉默被一声叹气打破:“你真的还oK吗？是不是病毒进入脑子了？”

　　“……”

　　“我刚刚不确定，害怕是我忘了还特意去搜了一下，哪有这个游戏嘛。”

　　他的眼神暗了暗，平静地说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或许不叫这个名字。”

　　“嗯，应该是，毕竟你几乎什么游戏都接，记混很正常。”

　　对方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声音也高了两个度:“对了，明天要不要出来吃个饭？我跟你说，我接了个大单子！对方很爽快的直接付了一半的定金！明天我请……”

　　“再说吧，这几天可能有点事。”

　　此话一出，对面沉默了。

　　震耳欲聋的沉默中，能听到对方深吸了一口气，严肃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颤抖的试探:“还剩多少日子？”

　　他的嘴角微微一抽。

　　然后直接挂断了通话。

　　放下手机，他靠在椅子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头，长出来一口气。

　　刚刚自己为什么要拒绝对方呢？

　　但几乎是下意识地决定。

　　看着桌上还在不停闪烁闪烁的手机，他陷入了犹豫。

　　…………

　　沙发对面的艾莉丝眉头一直紧锁着，抬起手，指尖轻轻捏着睡衣的衣角，布料软得像棉花，贴在皮肤上却让她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察觉到她的异样:“怎么了？不合身吗？”

　　艾莉丝摇摇头，“没有，很舒适。”

　　对于已经习惯了皮革铠甲的坚硬触感，此刻棉质的柔软反而像一层束缚。

　　此刻的她连抬手的动作都下意识放轻，生怕这轻薄的料子被自己扯破。

　　他点点头，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酝酿好情绪后开口，声音夹带着一丝严肃:

　　“那么我们开始聊聊正事吧。”

　　艾莉丝动作一顿，几乎是刹那间收敛起松懈的姿态，抬眸看来。

　　平静开口，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感。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看对方似乎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这让他的心稍稍落地，直接了当的问出自己想要问的问题。

　　“首先是关于你为什么会出现那里。”

　　“这是我与你父……克雷德之间达成的交易。”

　　“什么？”他下意识地愣了一下，身体也下意识的向前倾了倾。

　　“他还活着。”话说完，艾莉丝便垂下眼睫，显然没有再继续解释的打算。

　　“那……”他的嗓音微顿，喉结滚动一下:“他的状况怎么样？”

　　艾莉丝抬眼盯了他半晌，目光里藏着点说不清的复杂，随后才缓缓别开视线。

　　“没死成。”

　　见此，他松了口气，也不再执着追问……既然艾莉丝承认对方还活着，那么想必对方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么……关于那个实验室，以及青铜门后边的棺材，你了解多少？”

　　艾莉丝如实摇头:“我只负责将你带到约定的地点，至于里面的一切，我一概不知。”

　　“这样么……”

　　他揉了揉发大的头。

　　“问完了？”

　　艾莉丝深红的目光透露出一丝锐利，像是要将他的心思彻底看穿。

　　“那么到我问了。”

　　此刻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视线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你是【先知】吗？”

　　此话一出他猛地顿了一下。

　　“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你的行为在向我传达这一信息。”

　　“而且……”

　　艾莉丝眼睛微微一眯，身体向着他前倾，拉近了几分距离与压迫。

　　她猩红的眼眸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你甚至早就洞察了我的所有底牌。”

　　他下意识地往后一仰，椅腿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艾莉丝身上的压迫感像实质的风扑面而来，明明她没拔剑，也没释放任何魔法，可他却像被猛兽盯上般，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他相信，在互不能使用魔法的前提下，对方完全有能力杀了自己——他丝毫不怀疑这点。

　　“确实如你所说，我曾经看到过【未来的可能性】。”他承认。

　　“但是我并没有能够时刻预测到当下未来的能力。”

　　对于他给出的解释，艾莉丝似乎并没有怀疑……或者说，她本就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她缓缓直起身，身上的压迫感瞬间散去，重新坐回椅子上时，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模样，声音里反而饶有一丝兴致。

　　“那么在你看到的众多可能性中，有没有看到过现在这种情况。”

　　他如实摇了摇头。

　　“嗯。”艾莉丝捏着白皙的下巴陷入沉思，似乎也隐隐感觉有些头疼。

　　沉默如墨水般在两人之间缓缓晕开，空气里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还有艾莉丝指尖无意识摩挲的轻响。

　　就在这时，布莱克突然想到什么。

　　“还记得当时在实验室看到的投影吗？”他突然提到。

　　沙发上，艾莉丝缓缓点头。

　　“当时他们提到过，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的时间跳跃，都是要在建立【锚点】的前提下进行。”

　　他说着自己的想法和推断。

　　“所以，我们只需要找到所谓的【锚点】，那么我们说不定就能反过来运用。”

　　而对于他的猜想，艾莉丝沉默了一会，随后指出来关键的一点:

　　“你现在能使用魔法？”

　　艾莉丝的话让他原本的话突然卡在了嗓子里——事实确实如此，即便他们找到所谓的“锚点”，那么又要怎么催动？

　　不过梅耶尔既然能够发现这里并建立锚点，那么想必也考虑到了这一点……那么她是怎么考虑的呢？

　　他再次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要这样执着？”

　　艾莉丝冷不丁的话让他愣了一下，抬起头露出疑惑的神情。

　　而在看到他那不解的目光，艾莉丝幽幽地开口:

　　“这里才是你的世界。”

　　此刻艾莉丝的话如同一记闷锤重重地砸在他的头上，一瞬间居然将他的思绪锤的一颤。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紧，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目光下意识飘向窗外——熟悉的街道、来往的车流、楼下便利店亮着的暖黄灯光，这些曾让他无比安心的“日常”，此刻竟显得有些陌生。

　　那个世界所度过的近两年时间，虽然在这个世界来看并没有任何时间的流动，甚至有一种梦境般的错觉。

　　可是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中历历在目，无法当做不存在，也无法视作什么都没发生。

　　这种种一切都使得他也无法回归原本的心态。

　　这种类似于被“同化”的感觉就连他也不明白——明明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为什么却被短短两年的经历与记忆所“撼动”？

　　其实对自己来说……顺其自然，就这样继续留在自己的世界，这恰恰应该是自己所期望的，不是吗？

　　回归原本的日常，继续自己原本应该运行的生活轨迹……不必再为自己既定的命运担惊受怕，不必再为接下来所可能发生的一切而殚精竭虑。

　　多好啊，稳定而安逸的生活。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真到了这种时候，自己反而还在犹豫呢？

　　看着对方眼神中的迷茫，艾莉丝的眼眸微微软了下来，猩红的底色里褪去了之前的锐利，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她指尖轻轻蹭过桌上咖啡杯的杯沿，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看来你还没有下定决心将任何一件事做好。”

　　话音落下，艾莉丝没再看他一眼，起身时光着的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睡衣的衣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扫过桌角时带起一阵极淡的风，吹得咖啡杯里的余温又散了几分。

　　她径直走向里屋，手刚碰到门把手，才淡淡丢下一句:“等你想清楚了，再找我。”

　　门轴轻响，身影很快随着房门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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