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3章 最后的约定

　　“桃……花……林……”

　　那三个无声的字，如同烙印，深深灼刻在秦凡濒临崩溃的灵魂之上。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点即将彻底消散的桃花粉色光芒，以及其中那模糊到极致的虚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混杂着最后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

　　桃花林！

　　是她以执念构筑的那个永恒幻境？是她记忆深处与他们共同经历过的那个美好片段？还是……某种他尚未理解的、蕴含着特殊意义的指引？

　　他想问，想抓住这最后的机会，问清楚！他想知道，这是告别，还是一个……承诺？

　　“翎儿！桃花林怎么了？告诉我！我该去哪里找你？！！”他嘶哑地呐喊，声音在空旷死寂的祭坛上显得如此微弱而绝望。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再次触碰那点微光，仿佛那样就能挽留住什么。

　　然而，那点桃花粉色的光芒，在艰难地凝聚出那三个字的唇形后，仿佛已然耗尽了这缕残魂最后、最本源的一丝力量。它不再闪烁，不再挣扎，只是以一种无比温柔、无比眷恋、又带着无尽遗憾的姿态，静静地悬浮在秦凡的眼前，光芒开始从边缘向内，一点点地、不可逆转地……黯淡下去。

　　那光芒中模糊的南宫翎虚影，也随着光芒的黯淡，如同褪色的水墨画，一点点变得透明，轮廓消散，最终，连那最后一丝意念的凝聚都无法维持，彻底化开，融入了那点即将熄灭的光芒本身。

　　“不……不要……再等等……翎儿……求你再等等……”秦凡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那是近乎哀求的悲鸣。他眼睁睁看着那最后的色彩、最后的气息、最后的念想，在自己眼前，走向永恒的寂灭。

　　那点桃花粉色的光芒，在秦凡绝望的注视下，黯淡到了极致，最终，如同一个美丽而脆弱的气泡，达到了它存在的极限。

　　啪……

　　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碎裂声响起。

　　那点光芒，碎了。

　　不是爆炸，不是消散，而是如同完成了最终蜕变的萤火虫，在生命的尽头，释放出了它最后、也是最本质的形态——化作了七八点更加细微、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纯净到不含任何杂质与记忆色彩的……乳白色光粒。

　　这些光粒，如同拥有生命的孢子，又像是回归母体的游子，在虚空中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在与秦凡做最后的、无声的告别。然后，它们便不再停留，不再受任何力量的束缚，轻盈地、义无反顾地，向着四面八方飘散开去，穿透了仍在洒落的绚烂光雨，穿透了逐渐稳定的虚空，向着那冥冥之中、承载着万物生灭轮回的……天地大道本源，缓缓融入。

　　这是真灵粒子。是剥离了所有记忆、情感、执念与因果之后，灵魂最核心、最本质的一点不朽灵光。它们进入了轮回的洪流，意味着南宫翎作为“南宫翎”的一切印记，已然彻底消散于这个时空。她存在过的证明，她与秦凡的所有过往，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随着那些粉色光芒的碎裂而烟消云散。

　　剩下的，只有这一点点最原始的“存在”根基，投入了那庞大、冷漠、却又蕴含着一线无限可能的轮回之中。有极微小的概率，在亿万载岁月之后，在某个未知的角落，这点真灵可能会重新孕育出一个新的生命，开启一段全新的、与过往再无瓜葛的旅程。

　　但那，已经不是她了。

　　看着那几点乳白色的真灵粒子彻底融入虚空，消失在感知的尽头，秦凡伸出的手，僵硬地凝固在了半空中。他维持着那个想要挽留、想要抓住什么的姿势，整个人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与力气。

　　结束了。

　　这一次，是真的……彻底结束了。

　　再也没有光芒可以追逐，再也没有身影可以凝望，再也没有意念可以感知。

　　她走了。

　　以一种最决绝、也最彻底的方式，斩断了与所有时空“秦凡”的因果，也斩断了他最后一丝侥幸的念想。

　　虚空之中，只剩下概念玄棺崩解后化作的、依旧在无声飘洒的漫天法则光雨，绚烂、辉煌，却冰冷得如同为她举行的、一场盛大而寂寥的葬礼。

　　秦凡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他的动作迟钝得如同一个生了锈的傀儡。然后，他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了冰冷的、空无一物的祭坛之上。

　　他没有再嘶吼，没有再流泪，甚至没有了任何表情。巨大的悲痛超越了表达的极限，化作了一片死寂的、吞噬一切的虚无，笼罩了他的身心。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灰白。

　　他呆呆地跪在那里，目光空洞地望着南宫翎最后消散的那片虚空，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她的痕迹。

　　许久，许久。

　　他的手下意识地，颤抖着，摸索向自己的怀中。那里，贴身存放着一样东西——一根早已失去所有光泽、变得枯槁脆弱、甚至边缘已经开始化为细微灰烬的……赤红色翎羽。

　　这是很久以前，南宫翎在某次嬉闹中，强行从他这里“抢”走，又不知何时悄悄塞回他储物法宝中的，属于她本体的一根翎羽。它并非什么强大的法宝，只是带着她一丝独特的气息。他一直留着，仿佛留着一点与她相关的念想。

　　此刻，他将其紧紧、紧紧地攥在了手心。

　　那翎羽早已脆弱不堪，在他用力的握持下，边缘的灰烬簌簌落下，如同她最终消散的真灵粒子。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却远不及他心中寒冷的万分之一。

　　桃花林见……

　　她最后留下的，是这三个字。

　　这是一个约定吗？一个在彻底消散前，于轮回的彼岸，许下的、虚无缥缈的约定？

　　还是一个……指向某个具体地点，蕴含着未竟之语的谜题？

　　秦凡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失去了她。永远地，失去了那个会对他笑、对他闹、会为了守护而奋不顾身的南宫翎。

　　无尽的悲伤与巨大的空洞感，如同永夜降临，将他彻底吞没。他跪在冰冷的祭坛上，紧握着那根化为灰烬的翎羽，如同一尊失去了所有意义的石雕，沉浸在那场只属于他一人的、永恒的告别之中。

　　希望的火星或许未曾完全熄灭，但在此刻，它微弱得，照不亮这漫无边际的黑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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