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约定

　　“我不学了......”

　　花海中央，一股无形的气流骤然荡开，拂过无数低垂的花苞，也撩动着某耐心耗尽的团子那微卷的裙裾。

　　说什么想象情绪是一团团柔软的云彩，把意识当成一缕缕的微风，将它们慢悠悠地吹到一边......

　　仅凭着这种抽象的比喻究竟要怎么学习才好？魔法不应该都是按照咒语、魔力流动与矩阵雏形等等精细的步骤一点点慢慢来的嘛！

　　心里面犯着嘀咕，试过好多次也都还是完全摸不着头绪的灵依第一次在魔法学习的层面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尤其是在听到白发少女说那个“他”，居然全部都是凭着这些没有确切施法步骤的比喻，将那些『想象』给学会了个七七八八之后，这股子挫败感打击得奈芙薇尔小姐好半天都没能再挺立起来呆毛了。

　　灵依嘟着嘴默默回过头，看向不知为何相处越久便越难抱有警惕并且发自内心感到亲近的白发少女，闷闷地重复一遍：“......我不想再学了。”

　　白发少女没有理会——她早已将小圆桌给搬到了屋外，正在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碎花桌布上面摆着的那盘散发着淡淡奶香的水果蛋糕，樱色的唇瓣上沾上了层白色的奶油，像是几片米白的花瓣，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随时要如春雪融化般飘落。

　　从她那如月下晶石般亮闪闪的眼眸中并不难看出，她已然与将蛋糕作为学习报酬的灵依一样，彻底爱上了这种甜美的食物。

　　看见坚持要称是自己“姐姐”的少女居然会如此享受小蛋糕的美味、从而忽略了包括她在内的一切外在，灵依心里说不上是更加的郁闷或者说是找到了同好的欣喜——虽说灵吃的蛋糕也不过是虚假的而已，毕竟她也没真正跑到这地方来。

　　怀着复杂的心情，灵依注意着避开那些烂漫如彩霞的花丛，来到白发少女的对面落座后，拿手在她的面前使劲挥了两下，带起的微风拂过少女的面颊，几缕银白发丝轻轻飘动。

　　似乎是感受到了些许痒意，灵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侧脸，眨巴着那双还残留着迷茫的紫瞳抬起头，粉润的舌尖不经意地舔舐着唇边的奶油，像是刚刚从美梦中惊醒一般。

　　“......妹妹是累了吗？”

　　少女问，一副随时准备去把她提前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过的，那可以有效缓解疲倦的特殊花茶拿过来泡给灵依喝的样子。

　　显然灵依也想起了学习开始之前的这一情景，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对方那与自己截然不同、曲线起伏的胸口，小脸微微一垮，心情更糟几分。

　　她一边在心里嘟囔着那句不知道对自己说过多少次的“莫欺少女平”，一边面带复杂之色地摇了摇头。

　　“累倒是不累，毕竟完全不明白应该从哪里练起来......”

　　小小年纪便一把年纪似的叹了口气后，灵依转移开话题，“不过现在练习这个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我是想问，你还是没能找到送我回去的方法吗？”

　　白发少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目光游移了片刻，最终落在一只翩跹于花丛间的白蝶上，仿佛那忽然成了很值得探究的新奇事物。

　　灵依无言盯住少女头上那根与自己如出一辙会不自觉暴露心情、此刻正心虚般晃动不停的呆毛，嘴角微微一抽，愈发觉得可以使人收藏起情绪的魔法对自己的重要性。

　　她扫过那块被少女细细品尝掉了一半的蛋糕，鼓了鼓腮：“......我说呀，你该不会是因为沉迷于吃蛋糕，所以完全忘记了这档子事情吧？”

　　“......唔！”

　　白发少女的呆毛顿时摇得随时要带着她飞起似的，在斜照的光线里搅动起一片凌乱的光影。

　　“对、对不起......”她垂下眼帘，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头的裙摆上，声音细若蚊呐，旋即，又小心翼翼地竖起一根纤细的手指，口吻中带着点急于辩解的急切，“不、不过，我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去想哦！”

　　“那就是有头绪咯？”

　　灵依也没真的打算跟她计较，尽管这位“姐姐”身上的疑点重重，很多都完全没能够解释清楚，但那种让她能发自内心感到亲近的特殊感觉却是没办法作伪的。

　　至少，她现在的确相信她们两人之间有着相当深的牵扯关系了——尽管她依旧无法接受自己是什么“新诞生的世界的女儿”这种说法。毕竟，她可没有对方那样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实力甚至远远比不上年纪要更小些的【零】。

　　回想着许星彦随手拎自己的样子，灵依郁闷地嘟了嘟嘴。

　　“有的哦。”

　　白发少女忙不迭地点头，急于证明自己并没有因为蛋糕而忘记“妹妹”拜托的事情，“记得我说你之所以会到我这里来，是因为我家感受到了我们两个的关系，自动把你给牵引过来的吗？”

　　“可结果那股它把客人给请过来之后，忽然就没办法找到真正的我现在在哪、不能把我给送回去了对吧？”灵依虚着眼睛盯得白发少女愈发心虚。

　　“是、是坏龙的错啦！”灵带着丝委屈，“应该是它将刚因为妹妹你的到来而被重新唤醒的这里给隔绝开了的缘故。”

　　“......坏龙？”灵依心中一动，想起许星彦与她们讨论的事情，“是恶龙猊古汀？”

　　“嗯？坏龙是叫这个名字吗？”

　　白发少女迷茫地睁大了眼睛，紫色的眼眸澄澈见底，显然是对这个名字一无所知。

　　“我听他说，有一头龙干了很坏的事情——好像还和真正的我的死亡有关。当然，这是我的猜测，因为我不记得这些，或许是他觉得我会因此难过，所以帮我把相关记忆给藏起来的缘故......”

　　少女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落寞。她又一次用力地揉了揉脸颊，像是要把那点阴霾揉散，旋即便恢复精神，叉起一小块蛋糕送入口中，满足地眯起眼睛继续道：

　　“总之呀，他把那头坏龙给镇压在了我家外面，准备慢慢去把它消灭掉。坏龙现在之所以隔绝这里，应该是想再做挣扎哦。”

　　“没办法直接屠龙吗？”

　　灵依已经有些习惯于灵对于收容情绪的运用了，没太在意这点，反而被转移了注意地追问道。

　　“应该......可以吧？”

　　白发少女仰着头，微微苦着小脸努力地回忆了半晌，这才不确定地接着说：“但他好像真的很生气的样子，准备好好折磨那头坏龙，顺便要让新的......新的什么东西诞生取代坏龙，卡掉一个......唔，重要位置？”

　　话音未落，仿佛生怕灵依再追问下去、逼着她去回想那些模糊而沉重的片段，少女也顾不上细细品味了，三两口将剩下的蛋糕囫囵全部都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模样带着点憨态，声音也含混不清：

　　“不提这个了......反正啦，你现在不是想回去吗？那么就想想看自己身上有没有带着什么跟你关联很深的东西就行了，有了这个我就可以帮你打开反向的通道的。”

　　灵依第一时间便想起了前不久才把自己送去许星彦那边帮了忙的法杖，不过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望着眼前的少女，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你说这里因为我才重新被唤醒的......那一旦我离开了，一直都待在这里的你又会怎样？”

　　“继续睡长觉咯。”白发少女回答得理所当然，像是在说一件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身边，无尽的花海在金色的光束下如同无声的潮汐温柔起伏。灵将双手合拢，轻轻抵在心口，像一个期待着礼物的孩子，眼中闪烁着纯粹的信任与希冀。

　　“等我下一次醒来，应该就是他回来见我、要带我重新回到那个世界的时候了......我们约定好了哦！”

　　白发少女的脸上在这一刻绽开了明媚得晃眼的微笑。光束轻轻跳跃着，穿过了她长长的睫毛，在她的眼底盛满了细碎的金芒。

　　“毕竟他向来说到做到，从不会骗我的哦，嘿嘿。”女孩向灵依炫耀似的笃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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