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攘外必先安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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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牢骚顶屁用?”

  张涵弹了弹烟蒂,意味深长道:“咱们能做的,无非是把工事扎牢、把枪擦亮,真打起来能多活一个是一个。人事那点破事,争到天荒地老,感染者也不会给你半分情面。是你的,轮不到别人抢;不是你的,咬碎了牙也咽不下去。”

  何鹏瞥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转身往沙袋上一靠:“有些人啊,天生就踩着云彩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凭着一纸调令就能骑在别人头上指手画脚。可咱们这些人呢?打了半辈子仗,磨破了十好几双军靴,浑身是伤,到头来连个正经名分都捞不着,跟地里的野草似的,活着就是凑数,死了也没人惦记。”

  他顿了顿,突然往地上啐了口带血丝的唾沫,刚才骂得太急,咬到了腮帮子。

  眼底的火苗暗下去,只剩点凉飕飕的自嘲:“说什么尽人事听天命,依我看,天命就是给咱们这些苦哈哈画的饼。”

  张涵轻笑了几声,笑声里裹着点说不清的涩味,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何班长,你们班的火力配备还算完备吧?携带的弹药能支撑多久?”

  “一说到这个,我就来气。”

  何鹏低喝一声,又抖出一根烟,借着张涵的火点上,猛吸一口,烟圈从齿缝里挤出来:“原本每个班组的弹药配备是有富余的,可上头一喊扩军,硬生生给削减了一半。我们班还算好,单兵到手的5.8毫米子弹大概700发,89式重机枪的子弹囤了4000多发,反器材火箭筒每门就配了五六发,对付那些皮糙肉厚的特感,这玩意儿就是硬通货,现在抠得跟金疙瘩似的,根本供不应求。”

  “那你们算很不错的了。”

  张涵一想到自己小队的武器配置,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我们手里的7.62毫米子弹拢共才3000发,就两个弹药箱,搬起来都轻飘飘的。手雷每个人只配了两枚67式木柄的,扔出去跟挠痒痒似的。真遇上尸潮,这点家当撑不了半个小时,我们才是真正的后娘养的。”

  此刻的壁水市重兵云集,但主力部队仍是城外退下来的南方军区精锐,不仅装备齐整,与感染者的交战经验更是实打实拼出来的,综合战斗力冠绝所有部队。

  其次是参加过阅兵的正规军和预备役,虽实战经验稍逊,但军纪严明、协同性强,算是第二梯队。

  第三档便是民兵和地方临时组建的预备役,武器混杂、训练参差不齐,只能负责外围警戒。

  而他们义勇军,连末流都算不上。

  可何鹏根本没接他的话茬,心思还缠在姓蒋的身上,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阴鸷:“张准尉,我知道你顾全大局。可有些事,不是忍就能过去的。姓蒋的要是真敢在战场上掉链子,我何鹏就算拼着军法处置,也得让他知道,老兵的骨头不是那么好啃的。”

  张涵没应声,只是望着射击口外的夜色。

  远处忽然闪过几道暗红闪光,紧接着便是沉闷的震动,顺着残楼的墙体往上爬,震得窗棂吱呀作响。

  照明弹不时划破天际,惨白的光焰一波接一波炸开,像永不熄灭的烟花,把南郊贫民区的断壁残垣照得如同白昼。

  已经快接近5点钟了,距离天亮不到三个小时。

  “别冲动。”

  半晌,张涵才开口:“真要闹起来,先倒霉的是咱们自己的弟兄。姓蒋的就算再草包,手里也握着调配权。真把他惹急了,断了咱们的弹药补给,到时候别说打感染者,咱们自己都得成砧板上的肉。”

  “我能不知道吗?”

  何鹏眼神也飘向窗外,语气里满是讥讽:“可你看着吧,这小子迟早要出乱子。”

  “人家是正规军校出来的,再草包也比你我强的多吧!”

  “强个屁,我来的时候才听底下的义勇军说了,战前勘察阵地,他居然说要把侧翼的暗哨撤了,还说‘有负责巡逻的义勇军当诱饵,没必要浪费人力’,他懂个屁!那些暗哨是用来盯特感的,真等那些玩意儿摸近了,凭着速度和蛮力冲进来,哭都来不及!”

  “那确实是有些……”

  张涵欲言又止,竟不知如何接话。

  从前线才退下来没多久的他,跟那些特感打过交道,不畏死,智商高,身体素质强,人类的战术套路,它们吃过一两回亏便会悄然适应。

  所谓“诱饵”,到头来大概率反倒会让己方士兵生出“有缓冲就安全”的错觉,在不知不觉中放松警惕。

  等那些黑影借着夜色和巡逻队的掩护摸近阵地,再突然暴起发难,他们怕是连拉动枪栓的反应时间都没有。

  “所以说张准尉,一将无能害死千军。”

  何鹏眼神闪烁,带着点隐晦的暗示,“该怎么做,你我心里那本账,怕是早就对上了。”

  “何班…”

  未等张涵发言,他便转身离开,扯着嗓子再次催促:“都他妈给我加快速度!工事没弄好,明天谁都别想活!”

  “尽是些勾心斗角的龌龊之事。”

  张涵踌躇片刻道,转身下楼,人是要不回来的,还不如下去看看工事修建的怎么样。

  抬手抹了把脸,指腹先触到一层粗粝的尘土,搓开后便是纵横交错的裂口。

  曾经白嫩的皮肤,如今早没了半分光滑。

  粗糙得像常年摩擦岩壁的麻绳,每一寸肌理都嵌着洗不净的污垢,边缘还翻着干燥的白皮,稍一用力就会扯裂血痂。

  这是末世里最真实的触感,比任何勋章都更刻骨铭心。

  “张准尉,那五个弟兄呢?”

  刘福春在楼下候了许久,听见脚步声立马迎上去,可看清只有张涵一人时,兴奋劲瞬间被焦急和失望所覆盖:“怎…怎么就你一个人下来了,张队?”

  “还在忙。”

  张涵张涵抬手扯住头盔带,拇指拨开卡扣,随手将头盔朝他递过去,轻描淡写道:“一会儿就该下来。”

  刘福春下意识伸手去接,楼道里光线昏暗,视线被阴影遮了大半,没瞅准落点。

  头盔的金属边缘撞在他的小臂上,“哐当”一声弹落在地,滚出半米远。

  他慌忙弓着腰扑过去,手指勾住头盔带,小跑着追上前,抱怨道:“啊?张队,那五个弟兄上去都快一个小时了!总不能光顾着掏人家的金窝银窝,把咱们那‘狗窝’似的防御工事给忘到后脑勺了吧?”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张涵脚步猛地一顿,回头时眼底带着厉色:“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别忘了你的身份,顶上是正规军,手里有重火力,现在把关系闹僵,真遇上尸潮,人家要是背后捅刀子,最先死的是咱们这些没后援的散兵!”

  刘福春先是后退两步,但脸上透着不甘:“可天亮之前防御工事修不好,真来了尸群,咱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到时候照样是死,苦的还不是我们?”

  张涵沉默两秒,不自觉的摸起了战术背心上嵌着的弹匣:“两者概念不同。工事没修好,我们还能拼;内部起了嫌隙,不用敌人动手,自己就先垮了。你记住,有时候崩坏往往是从内部开始的,以前的国家是这样,现在的队伍,更是这样。”

  虽心中也有着自己的打算,却断不能让麾下人心浮动、离心离德,更不能纵容他们滋生反抗的念头。

  毕竟攘外必先安内,唯有稳住内部根基、凝聚人心,方能合力抵御外部的重重危机。

  “我清楚了。”

  刘福春耷拉着脑袋,肩方才的急躁和不甘全化作了蔫蔫的疲惫,精气神像是被抽走了大半。

  他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接连打了几个喷嚏,鼻腔里的嗡鸣混着沙哑的嗓音,听着格外颓丧。

  张涵抬臂想拍他的肩膀,指尖都触到了对方粗糙的作训服布料,可到了半空又猛地缩了回来,声音放柔了几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厚重:“我知道你的本意不坏,但事情的本质没那么简单。”

  刘福春嘟囔着嘴,正欲说什么,楼下突然传来“砰砰”两声清脆的枪响。

  紧接着是厉声呵斥:“站住!再跑就开枪了!”

  张涵面色一暗,动作比反应更快,单手持枪,弯腰拽住刘福春的作训服领口,快步冲到楼道窗口,身体贴紧墙面,探头往下看。

  夜色中,四个穿着07式作训服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从前方往后跑,没戴头盔,就连手上拿着的,也只是工兵铲,看情况应该是劳工,想趁着天亮之前逃出生天。

  “怎么…怎么都没配枪?”

  刘福春声音发颤,双腿发软想往下瘫,双手下意识抓住窗台,身体抖得厉害,他以前就是农民,从没见过真枪实弹杀人的场景,眼神里满是恐惧,生怕子弹打到窗边。

  “别动。”张涵死死拽着他的衣领,低声道:“配枪是要资格的。你们能扛枪守阵地,已经比他们幸运。”

  刘福春没听懂,只是机械地点头,视线死死盯着楼下。

  两名宪兵端着95式步枪跟在后面,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清晰可闻。

  四人没停,每隔几步就回头张望一次,胸膛剧烈起伏,脚步慌乱得几乎要绊倒自己,拼了命往前窜。

  “第一次警告。”

  宪兵举枪瞄准,“砰”一枪打在四人脚边,碎石溅起,四人动作顿了顿,仍拼命往前冲。

  “警告无效,执行战场纪律!”

  另一名宪兵语速急促,拇指将步枪保险拨到半自动档位,枪口微微上扬,对准跑在最后的人。

  底火激发的脆响过后,弹壳带着余温“叮”地一声弹出。

  跑在最后的人突然往前一扑,惯性让他的双腿还在往前蹭,最终被碎石绊倒,又伸手想去按后背,手臂抬到一半就没了力气,重重扑倒在地,侧脸贴在尘土里,双腿无意识地蹬了两下,很快没了动静。

  “妈…妈呀!不是说打逃兵只打腿吗?”倒数第二人吓得声音发颤,脚步瞬间错乱,没跑出三步,大腿外侧突然飙出一道血花,“啊”的惨叫一声,速度猛地降了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弯腰捂伤口,身后又一声枪响,子弹从他后脑射入,带着碎骨和血沫穿出。

  “当”地一声撞在张涵楼下的路灯杆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小孔,灯杆轻微晃动了一下。

  张涵已经拎不动刘福春了,这小子吓得浑身发软,一门心思想往窗台后缩,死死扒着墙缝不肯松手,张涵也懒得管他,任由他缩在阴影里发抖。

  剩下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绝望后的狠劲,其中一人快速抬手比了个分散的手势,两人立刻呈斜向错开,脚步忽快忽慢,还不时猛地停顿一下,试图干扰瞄准。

  “有点意思。”

  张涵随手抓起身边的头盔套在头上,帽檐压得很低,眯着眼盯着楼下。

  末世里见多了生死,人命在他心里早已和蝼蚁无异,同胞被枪杀的场景,只让他剩下麻木,甚至还生出几分看闹剧的兴致。

  眼看两人越跑越远,距离己方阵地的防区范围只剩十几米,张涵心里刚闪过“这俩暂且能活”的念头。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扫射声。

  “哒哒哒”的枪响急促连贯,一听就是全自动步枪的声音。

  那两人只顾着防备身后的宪兵,压根没注意侧翼的楼顶,连一丝闪避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做,子弹就穿透了他们的后背。

  两鲜血顺着碎石缝往低处流,汇成细小的血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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