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7章 等待 良人归来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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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涵望着杯口升腾的热气,声音轻得像在问风……

  王旭没答,他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抚过掌心那道已然褪成淡痕的旧疤。

  曾几何时,这鳞纹灼烫如烙铁,指引着通往镜渊的方向!

  如今它安静了,如同沉睡的记忆。

  可就在那一瞬,茶馆檐角的铜铃忽然又响了一声。

  不是风,空气凝滞,连路人的脚步声都仿佛被抽离。

  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戛然而止,转为一段模糊的童谣哼唱,调子歪斜,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桥断月无光,魂归路漫长……”

  沈涵猛地抬头,“这声音!!!”

  王旭却抬手制止了他,他的目光落在对面墙上,

  那里挂着一面老旧的镜子,布满裂痕,映出街景的倒影本该是破碎的,

  可此刻,镜中行人走动的方向,竟与现实相反!

  而且……没有影子。

  “不是他在哪里。”

  王旭低声道,嗓音沙哑如砂纸摩擦,

  “是我们还在‘桥’的余响里。”

  话音未落,那面裂镜突然渗出一丝银雾,雾中浮现出一只蝴蝶的轮廓,

  金翅,黑纹,右翼边缘一道月牙形缺口。

  正是那只从陈泽最后记忆碎片中飞出的蝶。

  它停在镜面上,轻轻扇动翅膀,随即,整面镜子如水面般荡开涟漪。

  一个画面浮现:

  极北之地,永冻荒原中央,一座半埋于冰层中的祭坛缓缓显露。

  祭坛之上,立着一块无字石碑。

  而石碑脚下,一具身体正被冰雪缓慢覆盖,那人双目紧闭,胸口有一道贯穿伤,衣衫褴褛,却是陈泽的模样。

  但诡异的是,他左手腕上,缠着一根红绳,末端系着一枚小小的、烧焦的纸片残角。

  风雪中,那残角微微颤动,仿佛仍有心跳。

  “他还活着?”

  沈涵呼吸一滞。

  “不。”王旭摇头,

  “或者……也不算死。”

  他忽然想起守桥首领最后一句话,

  “你会被遗忘的……”

  可若彻底被世界抹去,魂灵便不会留痕;若真死去,血誓早已消散。

  而那只蝶、这镜中之象、龙子承画中浮现的身影,都在说明一件事:

  陈泽成了“例外”,他既非亡魂,也非生者。

  既非守桥人,亦非渡引者,他是规则崩塌时,唯一被卡在缝隙中的存在!

  “桥已断,但他成了桥的最后一块砖。”

  就在此时,小女孩日记本上的墨迹悄然发生变化:

  今天看见一只金色蝴蝶,它停在我窗台,好像在看我。

  我不认识它,可心里有点难过,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人。

  我想给他起个名字……就叫“阿泽”吧。

  字迹落下瞬间,极北冰原的石碑下,陈泽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了一下。

  远处天际,乌云裂开一道缝,透出微光。

  仿佛有谁,在世界的背面,轻轻眨了眼。

  而在另一侧,京都深宅,

  龙子承站在密室残壁前,凝视那行血字良久,终于低笑出声。

  “门虽闭,钥未亡……”

  他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浮现出一点金光,与陈泽右眼曾闪现的光芒,一模一样。

  “你以身为锁,封了桥。”

  “可你忘了……执念本身,就是新的钥匙。”

  龙子承的话音未落,掌心金光骤然暴涨,竟如活物般游走于他皮肤之下,直冲眉心。

  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撞上石壁。

  那血字“门虽闭,钥未亡;心既燃,桥自生”,竟开始缓缓渗出暗红液体……

  如同眼泪从石中流出,顺着墙壁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一道细流,

  不是血,而是记忆的残液!

  空气中浮现出无数碎片般的画面:

  陈泽在镜渊中撕开胸膛,血洒桥面;

  红衣女孩站在初代祭坛前,将自己封入冰碑;

  十二任守桥人逐一消散,唯第十三道身影始终空缺;

  而现在,所有片段的尽头,都多了一个新的场景:

  那只金色蝴蝶,正停在小女孩“阿泽”的名字之上,振翅三次,化作一缕光,钻入她的眉心……

  “不……不可能!”

  龙子承猛然抬头,眼中金光与黑雾交织,

  “他把自己的‘存在’拆解了?!”

  是的,陈泽早已算到了结局!

  他知道一旦血誓完成,世界会抹去关于桥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所以他没有选择归来,也没有选择安息。

  他在最后一刻,将自己最微弱的一缕意识,寄寓于那只金蝶之中,

  穿越维度,落入一个尚未被记忆污染的孩子心中……

  他不是复活,他是重投,以执念为种,以遗忘为土,

  借一个陌生女孩的思念之名,重新生长,毕竟,这才是真正的“终结”!

  因为当守桥人不再需要被记住,当桥的存在成为传说中的传说,

  当最后一个知晓真相的人,都放下执念……

  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了,就和人一样!

  而唯一能让它死透的方式,就是有人甘愿成为它的坟墓,并永远沉默……

  茶馆里,收音机的童谣戛然而止,铜铃归于寂静。

  沈涵怔怔望着那面裂镜,镜中倒影已恢复如常,

  行人来往,影子清晰,仿佛刚才一切只是幻觉。

  但王旭知道不是,他低头看向掌心旧疤,忽然发现那痕迹并非完全消失,

  若在晨光斜照时细看,隐约还能辨出两个极小的字迹,像是用灵魂刻下的签名:

  “不渡。”

  他轻轻笑了。

  “他在哪里?”

  “在我们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但也从未离开。”

  风起,檐角铜铃轻响,似一声叹息,又似一句低语,

  “安息了。”

  从山沟村回到京都的时候,日子过得特别快……

  一眨眼,又是一年冬季。

  冬日的晨光透过窗棂洒进小院,沈涵正蹲在院子里劈柴。

  斧头起落间,木屑四溅,她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入冬之前,她都会来山沟村,住到春天过去,只是这次,却没有了陈泽的陪伴……

  陈无忧和陈无虑一左一右地坐在门槛上,

  一个专注地削着木剑,另一个则用草茎编着蚱蜢。

  咳咳!!

  屋内传来沈父的咳嗽声。

  沈涵立刻放下斧头,快步走进屋里,沈母正扶着沈父坐起来,床头的药罐还冒着热气。

  爸,该喝药了。

  沈涵接过药碗,轻轻吹了吹。

  沈父摆摆手,

  “不急...我问你,泽儿什么时候回来?他都走了这么久了。

  沈涵的手微微一颤,药汁差点洒出来。她强自镇定地说,

  爸,陈泽他...这次又接了个重要任务,说是要去很远的地方。

  又是任务...沈母叹了口气,

  这孩子,怎么总是忙不完的差事?

  上次回来才住了三天,连晚饭都没吃完就走了。

  陈无忧这时探进头来,

  外公外婆,爸爸说那边局势紧张,可能要多待些时日,

  不过他让龙叔叔捎了信,说一切安好。

  沈涵感激地看了陈无忧一眼,这个谎,他们已经说了整整两年……

  夜深人静时,沈涵常常独自坐在院中的老槐树下。

  妈妈。陈无虑不知何时来到身后,递来一件外袍,

  天冷,不能因为想爸爸而着凉呀!

  沈涵接过外袍,轻声说,

  你说...他还活着吗?

  陈无虑沉默片刻,

  我相信爸爸一定会回来,就像每年春天,门口那棵槐树,都会开花一样。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天了……

  沈涵抬头望着满天星斗,仿佛看见陈泽在对她微笑。

  她知道,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就会一直等下去。

  毕竟,春天总会来的,不是吗?

  春分那天,老槐树果然开了花,细碎的白花如雪般缀满枝头,

  晨露滚落时,惊起一树清芬。

  沈涵站在树下,仰头望着这熟悉的景致,恍惚间仿佛又回到当初恋爱时。

  那时陈泽总爱爬到最高的枝桠上,摘了槐花偷偷塞进她手里。

  “妈妈,你快来看!”

  陈无虑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捧着一封信,

  “驿站刚送来的!是……是从京都那边送来的!”

  沈涵心头猛地一跳,手指几乎发颤……

  信封上的字迹潦草却熟悉,那是陈无忧惯用的笔法,

  可落款处,却赫然写着两个久违的名字:

  陈泽、陈安。

  “陈安?”

  沈母闻声走出门,手中药碗微微晃动,

  “哪个陈安?”

  没人回答,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涵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一张泛黄的纸页滑落而出。

  上面只有一行字:

  “我在槐花开的地方等你。陈泽”

  信纸背面,是一幅简略的地图,蜿蜒线条指向北方一座名为“归墟岭”的山谷。

  而在地图角落,还画着一朵小小的槐花,花瓣上竟染着一点暗褐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

  “他活着……他还活着!”

  沈母忽然哽咽出声,眼泪砸在药碗里。

  沈父拄着拐杖走到院中,抬头看着满树槐花,久久未语。

  良久,他低声道,

  “去吧,趁着我还走得动,亲眼看看我那傻女婿回来。”

  陈无忧默默磨着佩刀,刀光映出他紧绷的侧脸,

  “镜渊三年前就封了关,说是瘴气肆虐,活人难进。

  可这信……分明是新写的。”

  陈无虑已开始收拾行囊,

  “不管是不是陷阱,我们都得去,妈说过,春天槐花开的时候,他一定回来!”

  沈涵将信纸贴在胸口,闭上眼。

  风拂过面颊,仿佛带着那个雨夜的气息,她忽然笑了,眼角却滑下一滴泪。

  “那就出发。”

  她说,

  “趁春天还在。”

  三日后,一行五人踏上了北去之路……

  马蹄碾过残雪,身后,那棵老槐树在春风中簌簌作响,仿佛也在低语:

  回来吧……一定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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