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幺弟1

　　因为两年后她的爹娘要送幺弟入私塾，乔山茶被乔明堂夫妇“嫁”山中猎户。

　　她的爹娘收了二十两的彩礼，嫁妆没有。

　　她穿着一身半旧的衣裳，背着一只小小的包袱上了牛车。

　　被那猎户带走了，自此再也没有回过乔家。

　　渐渐地也被乔家人遗忘。

　　小不点乔夏被女孩一双细瘦的手从后方抱了起来。

　　把他从靠近院门的地方抱回到屋檐底下。

　　乔山茶轻轻软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小弟，你现在还小，咱在家里玩好吗？

　　给，大姐给你找了一根又结实又直溜的小棍子，小弟乖乖在这里玩行不？”

　　乔山茶指着灶房门口的那一片位置。

　　在这个范围内玩耍，她就可以一边在做事情一边注意着小弟不要受伤。

　　乔夏再次体验看一把被动身体脱离地面的美妙感受后，又被塞了一根那么“好”的玩具——小木棍。

　　顿时无语了。

　　这小木棍到底怎么玩？

　　蹲下在地上画画？还是扒拉地上的小蚂蚁？

　　救命！好几千岁的小孩真办不到啊。

　　只是如今的他没有反对的资格。

　　唉！人太小了，他也很无奈。

　　乔夏生无可恋地点了点脑袋算是答应乔山茶的要求。

　　而乔山茶也很疑惑，自家小弟可没这么听话。

　　往日她阻止小弟做想做的事情，他早就张口大哭大闹了。

　　“小四、小五，你们看着点小弟知道吗？

　　别让小弟跑出去，万一他被那些熊孩子欺负了，你们的小屁股就要遭殃了。”

　　不远处给菜地浇水的小姑娘乖乖巧巧地答应了一声。

　　“大姐，我会照顾小弟的。”

　　乔家四闺女，乔牡丹六岁，与正在喂鸡的乔家五闺女乔石榴是双胞胎。

　　这对小闺女在三年后会被乔明堂夫妻一起卖掉。

　　理由是村里的私塾停办，乔夏必须到镇子上去读书。

　　正巧人牙子要到处搜罗面容姣好的双胞胎，说是有富贵人家的小姐想要找一对特别点的小丫环。

　　还有什么能比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姑娘乖乖巧巧地站在一边，随时随地听候主人的吩咐来得更特别？

　　又是二十多两银子进账。

　　再加上把乔家村的田地、房子卖掉后乔明堂一家里可算在镇子上买安家落户，顺便还开了一个小小的杂货铺子。

　　夫妻俩搬到镇子上入住新屋的当天大发感慨，宝贝儿子终于不用每天辛苦地往返于乔家村与镇子之间。

　　他们也托儿子的福，可算是不用在土里找食。

　　唉！唯一的不好就是读书实在太费银子了。

　　三位姐姐的牺牲让乔明堂带领一家人摆脱了泥腿子的身份。

　　“大姐， 也会带着小弟一起玩的。”

　　乔石榴从鸡舍中绕了出来。

　　她把手中最后一把草籽丢进鸡舍中，便“啪嗒，啪嗒”跑过来。

　　两手直接掐上乔夏的圆圆的脸蛋，微微用力地扯了扯。

　　“小弟，你要听五姐姐的话哦！不然我就让大花（乔石榴喂养的老母鸡）叨你的屁股蛋子。”

　　看着乔石榴装得很凶，实际上的确很凶的小表情，乔夏无奈地点头。

　　乔山茶见弟妹之间感情这么好也不由笑得眉眼弯弯。

　　小小少女初长成。

　　尽管没有穿上漂亮的裙衫，也没有精美的饰品作妆点，但是小少女柔和的笑颜，明亮的眼眸就让她足够耀眼。

　　乔夏回头看到忙碌个不停的大姐，暗叹一口气。

　　算了就当哄小孩玩吧。

　　“五姐姐，我们去接二姐、三姐回家吧？”

　　乔夏与乔石榴玩了一会小蚂蚁后，提出一个小小的建议。

　　乔家二女乔迎春十二岁，三女乔桃花十岁。

　　这两个被侥幸留在家中并被乔明堂夫妻带到镇上的女儿，又目睹大姐、两个妹妹被舍弃的整个过程。

　　她们在乔家的每一天都是战战兢兢的。

　　原本还算活泼可人的姐妹俩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沉默寡言。

　　对原主这个既得利益者更是敬而远之。

　　两年时间，不懂经营的夫妻俩就把家当全都败光。

　　乔明堂：“怎么办？儿子没银子读书了。”

　　乔陈氏：“为什么读个书要用那么多银子？

　　现在儿子八岁才读了三年书，皮毛都没有学到，以后还要考童生、考秀才、考举人……

　　究竟什么时候才算个头？”

　　乔明堂：“要不……就算了？反正儿子也认了不少字，也会简单的算术，让他回来算账得了。”

　　乔陈氏：“不行，我儿子必须去考秀才、考举人，否则我们千方百计搬到镇子上做什么？”

　　乔明堂：“……我也愿意儿子出人头地……”

　　正好二女儿乔迎春十七岁，可以嫁人了。

　　已经见过大世面的夫妻俩，可不满足区区二三十两银子的彩礼了。

　　一百两！

　　呵呵，一个家中开小杂货铺的女孩，就算长得还算漂亮，又有多少人家愿意拿出这么多银子娶回家的。

　　当然，乔明堂开了价，自然就有人闻着味过来。

　　镇上还有那么几个有钱人的，一百两而已买一个家世清白、健康漂亮的黄花大闺女回家，做个妾室那完全没问题。

　　一抬小轿把乔迎春抬进一个只进不出的虎口……

　　很快，杂货铺又开起来了。

　　原主也没有辍学。

　　而家中仅剩下的女儿乔桃花变得越发沉默。

　　每天除了拼命地干活，就是把自己藏在黑乎乎的房间里。

　　这本是一个小杂物间，后来成为她和二姐共同的房间。

　　十五岁了。

　　她知道很快就要轮到自己了。

　　四个姐妹都被卖了，凭什么她会例外。

　　她想逃的，但是她没用户籍、路引。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怕逃出这个家，又能往哪里逃？

　　或者给自己找个男人？

　　这更不可能，谁知道碰上的男人是人是鬼。

　　就算她的运气不错，得遇良人。

　　那良人能拿出一百两银子娶她吗？

　　不要赌那对夫妻会放过这个名正言顺赚钱的机会。

　　所以，她，乔桃花，没有活路。

　　待那夫妻打定主意卖她的那天，也就是她的死期。

　　乔桃花有了这个认知后，黑暗的环境掩盖住她鬼魅般的笑脸。

　　之后，乔桃花反而自在了。

　　每天除了做事、吃饭，依旧把自己关在屋子中。

　　她在等，等那对夫妻什么时候打她的主意。

　　直到那天真的到来。

　　乔陈氏：“三丫头也十七了，该给她找个人家了。”

　　乔明堂：“你别管，我早就给她物色好了。”

　　乔陈氏：“真的啊？哪家？我认识不？他们愿意出多少彩礼？”

　　乔陈氏的四连问中完全没有对女儿的疼惜和不舍，有的只是想做出最后一单好生意。

　　只求价格高、回款快、出货早。

　　至于商品的包装、之后主人家如何处置，那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乔明堂：“都说让你别管了，你还问。反正不会比二丫头低就是了。那边说了，就这两天，会过来看人。

　　你给我记好了，这两天别让三丫头做事了，好生养几天看着气色好些。

　　也亏得三丫头不爱出门，每天没事就往屋里跑倒是养得白嫩。

　　可惜三丫头漂亮是真漂亮，就是不爱笑，整天阴恻恻的。

　　你这个娘也上心点，好好教教她。

　　她讨喜些以后的日子就好过，我们也能多得些银子。”

　　乔陈氏：“知道了，知道了。谁知道这死丫头怎么想的。

　　明明小时候就她最爱笑了，搬到镇子以后日子好过了她反而整体像是家里死了人似的。

　　放心吧，我会跟她说，等人家上门装也给我装出个笑脸，否则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乔明堂：“你这个死婆娘，都说让你这几天对她好点。你敢打伤她坏了卖相，损了我的进账我就把你也给卖了补窟窿。”

　　乔陈氏：“好你个乔明堂，你敢卖我。我看你是皮痒了。

　　不对，你不是皮痒，你是不是看中哪个小婊砸了？

　　是谁，是隔壁街的小寡妇对不对……”

　　主屋里噼里啪啦一阵阵撕扯，躲在窗外听了个全乎的乔桃花已经浑身发颤，泪流满面。

　　她如行尸走肉般回到自己的小屋中。

　　从船底的一个小破瓮中取出一包粉末，这是她前段时间终于攒下铜板找机会到药铺换来的老鼠药。

　　本来她是想着走投无路了，就自己吃了这包粉末一了百了。

　　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凭什么她要死得静悄悄。

　　凭什么那一家三口为了过得好，就把他们姐妹五个当畜牲使唤，到最后还要压榨她们一笔银子。

　　凭什么她就得老老实实地让他们把自己给卖掉。

　　能卖出比一百两还多的地方，又能是什么好地方？

　　她都不觉得自己一辈子能赚到一百两，所以他们已经打定主意让自己去死了吧。

　　行行行，反正都是死。

　　她早就做好死的准备了，与其她一个人死不如带上这一家三口通通去死。

　　思想陷入极端的乔桃花已经义无反顾地在第二天的杂粮粥中放下整包老鼠药。

　　……

　　乔夏看着一脸认真玩蚂蚁的乔石榴提出想和她去接两个姐姐。

　　乔石榴抬头，一脸疑惑地望着小弟。

　　“小弟，二姐、三姐去挖野菜，不过挖野菜的地方那么多，我都不知道她们去哪里挖。

　　要不我们还是乖乖地等姐姐们回来吧。”

　　乔夏还能怎么办，只能点头说“好”。

　　就算他说知道姐妹俩在哪里，她们也不能相信自己不是。

　　越是接近中午，天气越热。

　　乔迎春、乔桃花姐妹俩终于每人拎了大半篮子野菜，背着一小捆柴禾满头大汗地踏进院子。

　　“二姐、三姐，你们回来了。”

　　菜地那边的乔牡丹赶紧跑到乔桃花跟前要帮她提篮子。

　　“丹丹别动，你还小三姐自己放。”

　　乔石榴也赶紧去了灶房。

　　“大姐，二姐、三姐回来了，我给她们倒水喝。”

　　乔迎春已经把东西放下，来到乔夏跟前轻轻地掐了掐他的小脸蛋，又对乔石榴喊道。

　　“小妹，姐姐自己倒。”又回头对乔夏笑道。

　　“小弟，怎么不喊二姐？喊一声二姐，一会给你吃果果。”

　　乔夏仰着圆圆的脑袋，笑得像个小弥勒佛。

　　“二姐姐、三姐姐。”

　　乔桃花听到小弟奶呼呼地喊自己，顿时笑得眼睛眯成两弯月牙，蹦跳着来到小弟跟前蹲下一把将人给抱了起来。

　　“小弟，你有没有想三姐姐？

　　三姐姐给你吃果果，要不要？那果果可甜可甜了，都是三姐姐找到的哦！”

　　“嗯，要吃，要吃。三姐姐太厉害了。

　　三姐姐吃，大姐姐、二姐姐、四姐姐、五姐姐全都一起吃。”

　　“啊！小弟要分出去这么多吗？那小弟只能吃两颗了。”

　　“要分，等明天夏夏跟三姐姐一起去采果子，要采一篮子那么多大家都能吃个饱。”

　　乔桃花听了忍俊不禁。

　　“大姐，二姐，小弟说明天要跟我一起去采果子，而且要采一篮子。他不会把自己装到篮子里吧？”

　　“才不会，篮子只能装果子，怎么可以装小孩？”

　　乔夏：我去！装小孩，尴尬死老太婆了。

　　乔夏决定不再和这些小丫头你来我去地逗趣，挣扎着从乔桃花身上下来。

　　“哒哒哒”又跑到屋檐底下自个儿待着去。

　　乔桃花也不恼，她干脆来到乔迎春身边接过她的碗倒了一碗凉白开“吨吨吨”喝了个过瘾。

　　看得乔夏额角直抽抽。

　　好歹慢点喝。

　　“舒坦！小弟，躲那么远做什么。过来看三姐姐洗果果。”

　　说着也不等乔夏回答就麻利地从野菜中掏出用树叶包着的一捧红色树莓。

　　也就是三十来颗这么多。

　　“拿着，去那边吃吧。吃的时候看着点虫子哦！”

　　乔夏双手接过，甜甜地说道。

　　“谢谢三姐姐。”

　　回头就看到小四、小五一脸羡慕地看着自己。

　　“四姐姐、五姐姐咱们洗手吃果果。”

　　乔牡丹：“好！”

　　乔石榴：“真给我吃吗？”

　　乔夏点头，又招呼乔山茶。

　　“大姐姐，吃果果。”

　　乔桃花：“大姐，今天咱家小弟换了一个人？咋突然懂事了？”

　　乔山茶：“……瞎说什么大实话呢，咱小弟本来就很乖。小弟，你们仨吃，大姐不吃了。”

　　姐弟六人正说说笑笑间，院子大门再次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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