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婆婆的刻意为难

　　包里的钢笔还在震，像一颗不肯安分的心跳。洛倾颜站在电梯口，指尖抵着金属按钮，冷光映出她眼底未散的波澜。合影定格的笑容早已褪去，只剩掌心残留的温度——顾逸尘握她的那一瞬，是安慰，也是提醒。

　　她没回头去看那扇雕花木门，只把包带往肩上提了提，走进了夜色。

　　回到公寓，她脱下高跟鞋，脚踝微酸，却没坐下。笔记本摊开在书桌上，那道银光划出的弧线静静躺在纸面，像一道未开启的门。笔尖停在“回”字的起笔处，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按住，再不肯前行。

　　她盯着那笔迹，忽然轻转笔帽。

　　水晶泛起极淡的银光，不似往日为顾逸尘亮起的粉晕，也不像她自己情绪波动时闪出的蓝。这光冷而薄，像冬夜窗上凝结的第一层霜。耳边，竟有声音浮起——断续、低沉，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不该回来的……”

　　她呼吸一滞。

　　不是幻听。那声音带着年岁沉淀的冷意，熟悉得让她心口发紧——是顾母。

　　她猛地合上笔帽，光熄了，余音却在耳中盘旋。窗外城市灯火通明，可她只觉得屋里骤然冷了几分。

　　三日后要交的“礼物”，她至今不知是什么。保姆传话时语气平静，可字字如针：“太太说，若真懂顾家，自然知道该送什么。”没说形式，没说用途，只一句“代表传承”，便将她推入无解的迷局。

　　可金手指的异常，让她不再甘心当个被动答题的人。

　　她重新拧开笔帽，闭眼，默念顾母的名字。水晶再度泛银，震动微弱，却持续不断。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传承”二字。

　　笔尖忽然一沉。

　　不受控制地，它自行滑动，在“传承”下方，缓缓勾出三个字：

　　回不去。

　　她怔住。

　　不是“不配”，不是“不懂”，而是“回不去”。

　　这一瞬，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婆婆的冷淡，不是针对她做的汤、摆的筷、选的花，而是针对“改变”本身。她抗拒的，是时间推着家族向前走，是新人带着新意闯进旧屋，是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再也无法原样重现。

　　可越是如此，越不该退。

　　次日清晨，她换了件素净的米色针织裙，拎着一盒新焙的桂花茶，去了顾家老宅。

　　门是保姆开的。顾母在客厅看报纸，见她进来，只抬了眼，没说话。

　　“妈，我来坐会儿。”洛倾颜把茶放在茶几上，声音轻而稳。

　　顾母翻了一页报，纸页沙沙响。“昨晚的饭，亲戚们都夸你用心。”

　　“谢谢您转达。”

　　“可用心，换不来懂。”她放下报纸，目光落在她脸上，“你要送的礼物，准备得如何了？”

　　“我还不清楚您想要什么。”她没回避，“所以想问问，是不是和顾家过去的事有关？比如老物件，或者……某个特别的日子？”

　　顾母静了片刻，忽然道：“若你真懂顾家，便不必问。”

　　又是这句。

　　可这一次，洛倾颜没笑，也没低头。她看着婆婆，认真地说：“我确实不懂。可我想懂。不是为了交差，是想让您知道，我愿意把您的过去，当成我的将来去珍重。”

　　顾母眼神微动，却立刻垂下眼帘。“你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她站起身，没争辩，也没纠缠。“好，那我先走了。茶您记得喝，晾久了会涩。”

　　走出老宅，天色阴了下来，风卷着落叶贴着地面打转。她站在台阶上，从包里取出钢笔，再次启动“情感洞察”。

　　这一次，她回溯的是刚才那句“你回去吧”出口的瞬间。

　　水晶闪出一丝极微弱的蓝光。

　　不是冷漠，不是厌烦，是悲伤。

　　她站在风里，忽然懂了。婆婆的刁难，不是在考验她能不能送出一份礼物，而是在确认——这个走进顾家的女孩，会不会有一天，也像那些被时间带走的人一样，突然消失，留下一个再也回不去的空屋。

　　所以她不敢轻易接纳。

　　所以她用“传承”设局，逼她证明自己不是过客。

　　可越是如此，越不能只靠迎合。

　　她握紧钢笔，转身走向车边。刚拉开车门，手机响了。是清和苑经理。

　　“洛小姐，您前天订的那批云南山药，我们查了运输记录……司机说，车是临时调度的，但车牌号对不上。而且，箱底有水渍，像是中途打开过。”

　　她指尖一顿。

　　前天的危机，不是意外。

　　她挂了电话，坐进驾驶座，将钢笔轻轻放在副驾。水晶安静地躺着，银光未散。

　　她启动车子，后视镜里，老宅的铁门缓缓合拢。她没再回头。

　　可就在她驶出巷口的刹那，钢笔忽然震动。

　　她瞥了一眼。

　　笔尖不知何时已划破笔记本，在“回不去”三个字下方，又多出一行小字——

　　她想你替她守住那个家。

　　她踩下刹车，车停在斑马线前。

　　红灯。

　　雨点开始落下，敲在挡风玻璃上，像谁在轻轻叩门。

　　她低头，看着那行字，笔尖还悬在纸上，微微颤着。

　　绿灯亮起，前车驶离。

　　她缓缓松开刹车，车子重新前行。

　　雨越下越大，后视镜里的老宅早已看不见。她握着方向盘，指节微白。

　　钢笔在副驾轻轻震动了一下，像在回应什么。

　　她没去拿它，只把车窗降下一条缝。

　　风夹着雨丝吹进来，拂过她的发梢。

　　她忽然说：“我不是来取代谁的。”

　　声音很轻，像说给车里听，也像说给那个从未见过的、被时间掩埋的过去听。

　　“我是来，让你们都别再一个人守着回忆。”

　　她重新握紧方向盘，目光看向前方被雨水模糊的路。

　　钢笔的水晶，在湿冷的空气中，泛起一抹极淡的银光，像月下湖面的一道涟漪。

　　笔尖缓缓移动，在纸页边缘，勾出一个完整的字——

　　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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