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把命运交由无法掌控的人

　　电话挂断。

　　沈知寒陷进身后的靠枕里，睨着眸子。

　　一只灰白花纹的缅因幼猫跳上他的床，在他的右手边抖了抖身上的杂尘，动作优雅地伏下，揣手手，打哈欠。

　　感觉到手边突然蹭上来的柔毛，沈知寒没有抬起头，只是稍稍抬了抬手。

　　缅因幼猫顺从地贴上他的手掌，发出了“咕噜噜”的拖拉机声。

　　“二爷，在您下个月的行程安排里，最多只能挤出来三天的空余时间。”

　　管家裴叔从一长串的时间安排中扒拉出来一个小小的空子，贴了个“回家”的字条。

　　沈知寒没有说话，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猫毛。

　　“您除了那些生意之外，还有几个家族附属要处理，以及一些必要的接待会需要您的出面，您确定要在这个时间节点回老宅一趟么？”

　　先回答管家裴叔的是那只突然目露凶光的缅因幼猫。

　　利爪尖牙显露出来，它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似乎只需要一个命令就能扑向正在游说沈知寒的裴叔。

　　裴叔倒是对这小家伙的护主不意外。

　　沈知寒眸子缓缓闭上，手指还在抚顺炸毛的小猫：“裴叔，我像是......”

　　他突然坐起身来，袒露的胸膛轻轻起伏着，缅因幼猫被他拎着后颈放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会自杀的人么？”

　　裴叔保持微笑，像是听了一个无稽之谈：“谁都有可能自杀，但只要小姐还活着，您就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沈知寒听到这个答案后低笑了一声，没有否认。

　　被丢在座椅上的猫猫绕着自己的尾巴转了个圈，扑倒在椅面上，甩甩头重新爬起来，悄悄咪咪快速溜向沈知寒的怀里。

　　“啧。”

　　小猫跑了半道，又被沈知寒拎了起来。

　　这次是被沈知寒直接送到了地上，他的声音低沉诱耳，染着极强的蛊惑感：

　　“我的怀里，可不属于你，小家伙。”

　　—

　　下午的检查很简单，就是一些心肺听诊、腹部触诊，初步评估内脏器官的健康状况。

　　这些沈辞都擅长，倒是不需要温柒柒跑去其他科室了。

　　只是温柒柒按照沈辞的嘱咐进了他的办公室后，空无一人。

　　沈辞不在，沈允和沈妄也不在。

　　“嘎嘎——”

　　手机上是沈辞发来的消息。

　　——“稍等我下，这边的问诊还没有结束。”

　　——“你先坐一下，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李珏说。”

　　“倒是没什么需要的，就是可能会有点口渴......”

　　温柒柒自言自语着，刚想回一句，门口就传来了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她抬头，看到李珏医生推开了虚掩的门。

　　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果茶。

　　“沈医生让我送过来的。”

　　温柒柒没开口，李珏先对她笑了一下：“他中午和我说柜子里屯了许多你喜欢的果茶口味，只是种类太多了，我不知道这一包会不会是你现在想要的。”

　　热腾腾的雾气从手中的精致玻璃杯升起，空气中弥漫着金桔柠檬混在一起的香气。

　　沈辞，向来事无巨细。

　　温柒柒手指在玻璃杯上收拢，冲着李珏弯了弯眸子：“谢谢李医生，麻烦你了。”

　　“麻烦倒是不麻烦，就是我下午还有患者，需要先去忙了，你有事就在群里发消息。”

　　“好......等下，哪来的群？”

　　温柒柒疑惑。

　　李珏人走到门口了，听到她的话，掏出手机在一个三人群里发了个笑脸：“就是这个群啊。”

　　温柒柒：“......”

　　不是，为啥就她，沈辞，李珏也要拉个三人群啊？！

　　李珏仰着头没办法给她解释：“其实只要我们加个微信，你有事直接发微信找我就可以了，我也不知道沈医生为什么要拉个群。”

　　他想不明白但还是尊重沈辞的做法：“大概，沈医生另有深意吧。”

　　温柒柒：“......”

　　不会是四哥怕我抢他这个小太阳好友吧？

　　李珏离开之后，温柒柒又在办公室内等了好一会儿。

　　人一无聊，就喜欢到处东瞅瞅西看看。

　　这一看，她就看到了沈辞办公室内一个书柜高处闪闪发光的东西。

　　看不清是什么，但是折射着阳光，还叫人怪好奇的。

　　于是她给沈辞发了个消息：

　　“四哥，你柜子上会发光的是什么？”

　　沈辞的消息延迟了一会儿，但还是给了回复：

　　“什么柜子？”

　　“书柜。”

　　“可能是装在收纳档案里的医书。”

　　“我可以看看嘛？”

　　“嗯，能够得到么？”

　　温柒柒没看“嗯”之后的内容，伸手去够了够。

　　但是太高了拿不到。

　　不过这拦不住温柒柒。

　　缓缓后退两步。

　　深吸一口气。

　　一个助跑！

　　一脚蹬在柜子下方！

　　一个高高窜起！

　　伸手！

　　“......”

　　这书柜太高了！

　　她跳了那么高，居然都没拿到！

　　真可恶啊！

　　温柒柒瘪着嘴，最后还是老老实实搬过来了凳子，站上去，伸出手勾到了想要的东西。

　　的确如沈辞所说，是个特殊材质的收纳档案袋。

　　这种反光的材质，还真是少见啊。

　　四哥怎么会把一本医书藏在这种惹人眼目的地方？

　　为了激励自己好好学医等沈爷爷老了给他治病么？

　　收纳档案袋被打开，里面不是医书。

　　是一本蓝色的本子。

　　有些年代感了，很像是小时候上学学校发的那种册子。

　　翻开，扉页是几个幼稚的笔迹：

　　“沈辞，保护一人和保护众人，是一样重要的。”

　　下方还有一行很成熟的小字：

　　“把命运交由无法掌控的人。”

　　往下翻，最初是空白的几页。

　　紧接着，终于出现了字。

　　页面上的最上层是一张照片，照的是李珏趴在办公室桌子上睡着了，他手里还拿着笔，身下是没写完的医案。

　　下面是很长的一段文字。

　　温柒柒觉得偷窥具体内容不好，于是悄咪咪做贼心虚就继续心虚地翻到了下一页。

　　这次的两页同样是李珏的照片。

　　一张是在走廊里照的，李珏站在病房前，正在锁门。

　　另一张是李珏在树上一边抹着汗，一边把袋子里的栀子花固定到树枝上，伪造满树的假象。

　　温柒柒感觉哪里不对，但又想不通。

　　“我记得......四哥一直没表现出对李珏医生有特殊的心思啊......”

　　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窥视时，脚下的凳子突然传来一声情况告急的“咔嚓”声！

　　—

　　沈辞在急速赶回办公室的路上。

　　在回复温柒柒那句“嗯”之后，他思考了很久。

　　所有的医书在最近一次大扫除里，他记得都被他从书柜上面拿下来，放进抽屉里了。

　　只有一样东西，当时想着要放得隐秘一点，结果接了一个电话，完全就忘了再放置！

　　那样东西，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让温柒柒看到！！

　　推开门，他的声音难以平静：“柒柒，柜子上的东西——”

　　来的也是正巧。

　　温柒柒正双手抓着柜角，悬在半空中，脚蹬着柜子试图找到什么下脚点。

　　她看起来倒像是......一点也不怕。

　　甚至还能跟沈辞打着招呼：“四哥你回来啦，等会哈，我看看怎么跳下去能稍微不那么——”

　　没等她说完话，男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一只手托住她的小腿腿弯，另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背上。

　　他手心上的热度滚烫得惊人。

　　沈辞仰起头，与温柒柒对视，镜片下的眸子深如墨渊，喉结滚动，嘶哑出声：

　　“你可以放手了。”

　　“信我。”

　　白大褂并不能遮住男人训练有素的身材，相反，更为男人健硕的身姿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温柒柒嘴角忽地勾起：

　　“那我下来了，四哥。”

　　女孩松了手。

　　毫不疑迟。

　　结结实实落进男人的怀里。

　　男人只是手臂为了缓冲温柒柒的下坠而沉下去了一些，后又轻松地抬起。

　　少女在他怀里笑意盈盈，把手中的册子晃了晃：“四哥，你这个——”

　　身子被沈辞突然放下，手中的东西也被他夺了去藏在身后，那双向来克制冷静的眸子居然闪过了一丝慌乱：“你，你没看过内容吧。”

　　“看过了。”

　　温柒柒主打一个诚实守信，互尊互爱。

　　沈辞眼神复杂地看向她：“你，都知道了？”

　　他的声音有点抖。

　　温柒柒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双肩猛地被男人按住：“柒柒，你可以听我解释，这本里面——”

　　“这本里面不就是李珏医生的职业生涯记录么？”

　　沈辞被她的一句话问得一愣。

　　温柒柒笑得可爱：“我知道，你和李珏医生关系最好了，他头一次当医生，你也很想为他记录下来的，对不对？”

　　按住温柒柒双肩的手渐渐松了力气。

　　沈辞的目光划过被他情急之下丢在地上的本子，笑了一下，突然不知道心里的想法，是庆幸更多一点，还是遗憾。

　　“嗯，是这样。”

　　他随意地承认着，松开了还在感叹两人关系好的温柒柒，弯下身子捡起了地上的本子。

　　温柒柒平时话就不少，现在更像个话痨，喋喋不休劝沈辞一定要多珍惜这种来之不易的朋友关系。

　　而沈辞依在桌角旁，仗着比温柒柒高一些，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轻轻翻开了那本册子。

　　在温柒柒看到的那页之后，还有无数张写得满满当当的笔记。

　　每一页，都挂着与她有关的照片。

　　就连最初的那三张照片，记录的也是关于她的“医案”，“病房”，“栀子花”。

　　整整一本，从头贯穿到尾，只记录过一个名字。

　　温柒柒。

　　殊不知一直被记录的人还在甩着他的胳膊要他认真听她说，不要发呆。

　　沈辞低笑，合上了本子，放进了落锁的抽屉里。

　　锁好。

　　“时间不早了，先给你做一下检查。”

　　他点了点温柒柒絮絮念念的小脑袋瓜子，拉着她坐到了办公桌旁，准备好了听诊设备。

　　温柒柒乖乖巧巧等着被检查，顺便问：“三哥和沈妄呢，怎么没看到他俩？”

　　沈辞摆弄着仪器：“沈妄要继续回去训练，三哥......”

　　一想到沈允被强行带走的崩溃表情，他没忍住笑：“被大哥送去战队训练了。”

　　“你也知道，他之前的愿望就是登上电竞世界级比赛的舞台，大哥这是去帮他圆梦了。”

　　温柒柒听闻后认真地点点头，附和：“大哥可真是个好人啊。”

　　听诊器被沈辞穿戴好，他看向温柒柒：“准备好了么？”

　　温柒柒骄傲地挺起胸膛：

　　“当然。”

　　沈辞也不知道她的小表情怎么那么得意，只是一边将听诊器的一端按压在温柒柒的心脏位置，一边看向温柒柒过往的听诊记录。

　　温柒柒自幼身子弱，心脏也比旁人要更脆弱几分。

　　所以自小听诊的结果都算不上好。

　　再加上这两年不断地自我残害，她这具身体实在是憔悴的很。

　　沈辞本来已经做好了这次也给温柒柒记上一个一般或者较差还需检查的记录，可是——

　　在听清听诊器上传导而来的心跳声时，他瞳孔皱缩！

　　握着笔的那只手不可控地微微颤抖。

　　温柒柒的心脏......

　　怎么会比常规运动员的心脏，跳得还要规律正常有力！

　　怎么可能！

　　他抬头，面前的少女迎着窗外的阳光，略微眯起眸子，唇角慵懒矜贵地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还算健康么，四哥？”

　　—

　　温柒柒本来还思考怎么找理由多在医院住一段时间，好阻止李珏医生的悲剧。

　　没想到都没用她开口，沈辞就把她留了下来。

　　说要给她做更详细的检查。

　　也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眼眶怎么还红红的了呢？

　　从沈辞办公室出来之后，温柒柒在走廊里把玩着手上的玩具伸缩刀，看着窗外如火如荼的夕阳突然笑了一下。

　　身体健康，不过是经历125次循环觉醒，最基础的条件罢了。

　　“weiwuweiwu~”

　　电话铃响起。

　　是玖久的。

　　温柒柒接起。

　　“柒柒宝贝，你有没有好一些啊，你还有没有哪里痛，需不需要来我家，我把国外顶尖医生都给你请回来，我还给你准备了超级多的好吃的......”

　　温柒柒根本插不上嘴。

　　只能安静地听着玖久在那边真切的问候。

　　“真是太可恶了，圣斯利亚学院百年都没封过校，这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今天来学校的都只能住宿不能离开学校了。”

　　温柒柒听着点了点头。

　　正常，当初的剧情是为了让女主身边多聚着几条鱼，刺激男主，从而促进两人之间的感情，所以特地封锁了圣斯利亚学院，就是为了防止温柒柒和玖久这样的恶毒女配跑出来大闹林薇雪的病房。

　　只是如今玖久被封在里面，可温柒柒却在外面。

　　剧情，就这样被影响了，她也不会受什么其余的束缚么？

　　电话里玖久还在吐槽学校里的其余事。

　　对于封校她也只是提了一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有多么不合理，随后就扯到其他事情了。

　　倒是电话那端隐隐约约能听到柳臻一直在因为这件事骂骂咧咧而拉小提琴泄愤。

　　温柒柒也没太当回事，她还在思考是什么原因会造成李珏的死亡。

　　无意路过一间病房的时候，她本来已经走过去了，但还是被屋内突然高起的声音引得止住了步子——

　　“既然我住在这间病房，我的朋友就有权利来看望我，你凭什么指责我？就因为我和我朋友们之间的欢声笑语让你感觉到不公平了么！”

　　哈！

　　温柒柒笑了。

　　发现爱无缘无故惹事生非的小姐姐一枚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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