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滑坡

　　几个成年人像泰山一样岿然不动，将青年围了个密不透风，老板大叔往后厨跑的功夫还有闲心踮起脚往里瞄一眼。

　　“手机呢？”

　　微生商的声音很冷，冻得唐凤梧都忍不住隔着羽绒服搓了搓手臂。

　　“充，在充电。”

　　“打电话不接，多大的人了还能在外面睡着！”

　　唐凤梧被骂得一哆嗦，心中升起委屈，明明是这个大忙人把自己丢到一边没空搭理自己，怎么还能倒打一耙。

　　林涵笑吟吟煽风点火一边坐下：“我都跟你舅舅提议让你去我家休息一下你还不乐意，非得找个不舒服的地方趴着睡。”

　　沈珺秋：“第一次见面就住进你家，他肯定不好意思。”

　　微生商拖开他身边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唐凤梧甚至没敢看他一眼。

　　紧接着老板便端上了几屉饺子和包子，热腾腾的香气瞬间充斥了所有人的鼻腔。

　　香气扑鼻油香四溢的碳水食物对于饿了快二十四小时的众人而言无异于美味珍馐。

　　唐凤梧这才反应过来，“舅舅，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微生商挑下筷子上的毛刺，用热水烫了碗，放到唐凤梧面前，掀起眼皮懒懒看他：“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自己不想露面，我找你干什么？”

　　唐凤梧撇了撇嘴：“那你坐我旁边干嘛？”

　　微生商没再搭理他，一边翻着手机里的邮件一边就着汤汤水水大快朵颐起来。

　　过了一会儿小宁带着他们的检查报告来了，肚子叽里咕噜叫了一路，坐到林涵旁边瞬间化身饕餮埋头狂吃。

　　“辛苦了。”

　　微生商接过沈珺秋分来的报告单，唐凤梧凑身看了一眼，没看清第一页的内容男人便要翻页，他急着按住了舅舅的手又迅速放开，指尖摩挲着白纸黑字一字一句地认真浏览，表情诧异。

　　“你这个老烟鬼，肺竟然这么健康吗？”

　　微生商觑他一眼，抽回报告：“你好像很失望？”

　　沈珺秋也颇为意外：“没想到你竟然抽烟。”

　　林涵这时候促狭打趣：“怎么了沈大美女，老烟枪不在你的择偶范围内吗？”

　　“咳咳咳咳咳——”

　　小宁被他无孔不入的笑话弄得剧烈咳嗽起来，差点把嘴里的东西喷得到处都是。

　　微生商深深叹了口气坐回椅子里，唐凤梧则是浑身僵硬地往旁边靠了一下。

　　沈珺秋也是按着太阳穴无可奈何地解释：“没有这回事，只是之前每次聚餐所有人都在那抽烟就他不抽。”

　　唐凤梧蹙着眉看了眼微生商，好像在责问，怎么就在我面前抽？

　　微生商接收到他这个幽怨的眼神，没说话，而是点开一封邮件放到沈珺秋面前。

　　“育安县青崖山突发山体滑坡，两个村落被掩埋，初步统计 12 人重伤、30 余人失联，当地卫生院医疗物资耗尽，请求红十字紧急支援！”

　　下一秒，沈珺秋的电话铃声尖锐地响了起来。

　　————

　　“联系当地红十字分会，确认灾区具体坐标、受伤类型、现有救援力量……医疗组，携带便携式呼吸机、除颤仪，负责现场急救！物资保障组协调物资，确保帐篷、水袋、饮用水随队！安全探查组带队探查安全路线，配合消防搜救失联人员！”

　　“是！”

　　短短二十分钟内，五十六人组成的临时救援队伍快速成型，分工明确。

　　暴雨淅淅沥沥地下，阵阵闪电劈过，乌云将天地染成骇人的黑色。

　　云州红十字赈济救护部主任齐岚在会展中心外，面对着疾风骤雨喝声调配人员。

　　应急车辆鸣笛待命，被在仓库的物资车星夜兼程赶来。

　　微生商迅速换上红十字救援服，回头看了眼手忙脚乱穿上志愿者马甲的唐凤梧，大步走过去帮他把乱七八糟的线给理清楚。

　　唐凤梧鼻尖粗喘了一口气，垂眸看着微生商骨节粗大的手，闷声道：“我真是个废物。”

　　微生商笑了一下又压下嘴角，没有说话，只是按了一下他的脑袋。

　　“注意安全。”

　　“微生医生！有三名重伤员出现开放性骨折和腹腔出血，当地无法处理，需要手术支援！”

　　挡在他面前的男人毅然决然地转过了身，高大可靠的身影背对着他，“我和谁一起？”

　　“沈珺秋医生！”

　　以沈珺秋为首的医疗组队员乘着直升机飞往了灾区。

　　唐凤梧跟着志愿者队伍在灾区组建了临时医疗点，说是医疗点，其实只是几顶帐篷。

　　暴雨噼里啪啦地砸在头顶，狂暴的雨幕之外是巍峨陡峻的高山。

　　唐凤梧看着他们，心中涌现比昨天傍晚还要强烈的惶恐，仿佛这些大山之上悬着无数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落下，随时混着刺鼻腥气的泥土乱石扑面而来，将他们砸个片甲不留。

　　医疗帐篷刚搭好，两名志愿者便抬着一名腿部骨折的村民赶来。

　　他看着医生上前快速清创、止血、固定，就连血压计也滴答滴答地忙碌运作着，就他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做。

　　一咬牙，披上了雨衣，跟着一位抬着担架到处找人的志愿者一起冲进了被暴雨冲刷的雨幕之中。…

　　…………

　　青翠的山体被无情地撕开一条触目惊心的黄褐色裂口。

　　无数山石泥浆裹挟着雷霆之势倾泻而下。

　　泥浆染黄的河水里泡着倾斜的房梁、半扇嵌在树丛之间的木门，以及缠绕着碎石的断壁残垣。

　　降雨持续不断，湿滑的碎石堆仍旧在雨水的洗刷下簌簌下落，随时可能引发第二次滑坡。

　　微生商跪坐在担架旁，用无菌纱布蘸着生理盐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表面的泥沙，手指快速却稳定地操作着，接过护士递来的止血带包扎，冷静指挥。

　　“伤员有休克前兆，失温毯裹在他身上，葡萄糖注射液呢？”

　　身上的救护服已经被雨水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上。

　　沈珺秋依旧分析着源源不断送进来的村民身上的伤势，大雨快要盖过她的声音。

　　唐凤梧和另一个队友送来了一个表情痛苦的小女孩，沈珺秋掀开她的上衣一看，旋即大惊失色。

　　“可能是迟发性脾破裂！”

　　超声仪在女孩腹部滑动，屏幕上清晰显示出了腹腔内的积液现象：“腹腔大量出血，立刻协调直升机优先转运这个孩子，微生商，你和我一起护送，小宁，准备好腹腔穿刺包，路上随时监测生命体征！”

　　唐凤梧看着他们井井有序地为重伤的小女孩转运，为了不妨碍到他们的工作，自己则是小心往后退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一直没有注意到的踝关节扭伤骤然刺痛起来。

　　“脚怎么了？”

　　男人沉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唐凤梧现在只愿自己不要耽误了他们的救治工作，忍着痛摇了摇头：“你快去。”

　　微生商脚步顿了顿，只留下一句：“别逞强”，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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