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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足陷无间犹执火 心燃幽夜自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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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子不再言语,跟着完颜琮进了密室。

  “来这做什么?”

  完颜琮将缘子按坐在石凳上,然后从药架上拿下几个瓶瓶罐罐。

  将这些东西摆好后,他又拿出一个紫砂茶缸和许多茶具,还有一把小巧的刷子。

  在完颜琮要将小瓶子打开的一瞬间,缘子微不可察地后倾了一下身体,完颜琮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笑道:“不用憋气,可以呼吸,我又不会害你。”

  被看穿的缘子挑挑眉毛,不想承认,然后专心看着他的动作。

  只见他将瓶子里的透明液体放入了一个小碟子中,用小刷子蘸取后仔细地涂在紫砂茶壶的内壁,反复几次,直至他流露出满意的神情。

  不知他何时提进来的沸水,完颜琮熟练地开始泡茶、点茶……

  缘子还不知道完颜琮在卖什么关子,她耐心地看下去,时而关注他手上的动作,时而盯着这人清秀隽美的脸。

  他是个做什么都像样的人,点茶的技艺其实早就很好了,反正在她这里是满分。

  完颜琮将一杯泡好的茶和另一杯点出山水的茶放到缘子面前,“看看,怎么样?”

  缘子仔细看着,又闻了闻,“和普通的茶并无两样。”

  她想到了最近完颜琮无数次的练习,每次练过的茶他都不会喝,而是倒掉,心中有所猜测。

  “你这里面到底涂了什么?竟然不改茶的颜色和气味。”

  肯定不是水就是了,但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做到这种地步,想来他最近也是花了大力气的。

  “比较复杂,是我的独家秘方,也很贵。”

  缘子想到上次两人因为“很贵”发生的后续,不再吱声,转而问道:“是一击致命的毒药还是慢性的?”

  完颜琮眉头蹙了蹙,“都不是。我已经让农户帮我在山里抓几只不同种类的动物,到时候每天给他们喝点茶水,看看效果。”

  缘子不会为山间无辜的动物悲哀,她更关心别的,“是给扎阿那准备的?”

  完颜琮的眼中似乎在放光,为缘子猜对了他的想法而高兴。

  缘子看他的样子笑道:“那只老狐狸精得很,他使用的器具恐怕比完颜珣的还仔细。”

  “那就是你们的事了。”完颜琮也知道这事操作难度大,但他已经将危险降到最低了,否则他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劲。

  缘子听他这样说,顿时调侃道:“这茶虽然香气和颜色与平时无异,但你肯定没亲自尝过吧,怎么知道味道和口感有没有差别呢?”

  “那就要留给老狐狸感受了,此等仙品,不是你我能消受得起的。”

  看着完颜琮一副欠揍的模样,缘子不由得笑出了声,完颜琮看她笑得开怀,心情也十分愉悦。

  缘子笑着笑着,就瞥见了完颜琮宠溺地看着自己,不禁收敛了笑容,她不用说谢字,一切尽在不言中。

  完颜琮见她不再笑了,又取出另外一瓶,“这个是立竿见影的毒药,没有解药,不适合扎阿那,但说不定你们在别的地方能有用处。”

  缘子的心中没有欢喜,而是闪过了一丝隐秘的悲伤,她没有去接那瓶毒药,而是走到他跟前,握住他的细长的手指。

  “你的这双手,本是用来悬壶愈人的啊……”

  “这也是救人的一种方式,我并不觉得不妥。你进可做征战沙场的将军,退可做运筹帷幄的首领,我自是要与你共进退的。”

  缘子想起自己刚刚被委任创建血净时候的心情,也有过迷惘,一直生活在暗处的运筹帷幄,有时真的会令人心生不甘,所以在拉荆彬入局的时候反复征询他的意见,把翩翩贵公子拖入阴湿泥淖,他不忍。

  如今,千帆历尽,她重操旧业起来完全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些,完颜琮却在此时给了数年前的自己一个答案。

  御军是光,血净是影。血净里的每个人活在日光下,却也活在黑暗中。

  但是——在深渊里掌灯的人,本就是光。

  冬日宴后的第五日,完颜瑰带着一堆宫中的上次和年货来到了庄子上,宝嘉引着人将东西一一安置,完颜瑰便窝在书房和完颜琮两人话家常去了。

  将冬日宴上众人的百态说完,他便小声又兴奋地说道:“我那天装作喝醉了,去皇兄身旁撒娇,说从你们这回去的时候碰见珠罗了,让她保护你们不如再加我一个,府里的福晋有孕在身,又不敢堂而皇之出去玩,还是庄子上有趣……”

  完颜瑰学的时候绘声绘色,彷如置身当时一般,完颜琮和缘子都宠溺地看着他,“他听到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脸色煞白,叫我别说胡话,定时看错了。让我好好在家陪福晋,不要东想西想。我又醉醺醺地嘟囔了几句,一副我都懂的表情,你暗中把她调回来的嘛,我不告诉别人。哈哈哈哈……”

  完颜琮和缘子两人看他如此,也都不禁跟着笑了起来,“这样就够了,再说多了,反而容易惹人怀疑。”

  “可是就算如此,难保扎阿那不会为她做保,他们会不会因为惜才而包庇她。”

  缘子听到完颜琮如此说,勾唇道:“那就来把大的。珠罗这些年替扎阿那办过不少事,也得罪过不少人,有些事情发酵起来,谁都保不了她!”

  完颜瑰看着缘子气定神闲地说出这番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知道嫂子再沙场上威武,却不知在这种事上也有杀伐果断的气魄。

  被震住了的完颜瑰喝了口茶缓了缓,随即想起了还有别的事要说。

  “对了,我还听说要议和了。”

  完颜琮和缘子的眼神立刻就变得严肃了起来,“议和?同谁?”

  “宋。”

  只是一个字,就让缘子平静的外表下掀起波澜。

  她虽然在庄子上,消息却并不闭塞,当初血净为了找她在汴梁布下的关系网现在更为周密,四方军报她敢说掌握的不比完颜珣和术虎高琪差,只是……

  “不是说山东那边一直在打胜仗嘛,这个时候议和?”

  完颜琮也觉得和常理不符,低头沉思着。

  完颜瑰将右手的三指举起来,“我发誓,我觉得没有听岔!”

  缘子失笑,“你干嘛,我们也就一听,又不会因为你耽误什么军机大事。”

  宝嘉在屋外敲门,“爷,东西都安置好了。”

  “嗯。”

  完颜琮起身将一封早就写好的心递给完颜瑰,“回去就给皇兄吧,谢恩的。”

  “你早就知道会有赏赐?”

  完颜琮敲敲他的头,“赏与不赏、赏了些什么,都不打紧,你给他就是了。”

  为了能让完颜珣放下戒心,他可是费了好多笔墨去打磨这封信,绝对信到病除。

  待完颜瑰走后,完颜琮才又回头对缘子道:“你觉得这事有几分真?”

  “应当不会是假的。”缘子相信完颜瑰,也相信他的能力,否则一开始也不会让他去做这些。

  “只是想不明白?”完颜琮又问。

  缘子抬眸看向完颜琮,看这人没有一丝愁容,心中便也安定了许多,“依你对完颜珣的了解,是不是已经知道真相了。”

  “真相不一定,只是依着对他性情的了解,我觉得这多半是个烟雾弹,不是对朝堂众人的,而是对宋国的。”

  缘子细细思索了这句话的意思,又想到北境与蒙古的战况,她明白了。

  阿烈今日会来密室等她,这是他们约好的,冬日宴后,只要瀛王出城,他就要来此。

  缘子进入密室,不知阿烈已经等了多久,她无暇闲话,将完颜琮制好的“见血封喉”交给他。

  阿烈听了这毒的效果不禁张大了嘴巴,“郓王竟有如此本事。”

  其实更多的话他没有办法说出口,每次他和执金吾交流都是公事公办,也正因为自己沉稳话少才叫荆彬等人如此信赖。

  但其实……他心里有好多话憋着呢,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个碎嘴,那权威就没有了,在执金吾这里的印象也大打折扣。

  阿烈只能在心中暗暗腹诽,这郓王都快赶上血净的编外人员了,不过说到底,还是执金吾牛啊!

  缘子不会知道阿烈的心声,她又嘱咐了几句要小心保管。

  “之前你说接近扎阿那的事情,现在可以动身了。”

  阿烈再次瞪大了双眼,之前他提过,但执金吾觉得太过冒险,被否决了,没想到现在又可以了?

  天知道他们制定了多少种方案,那几个家伙都已经等了好久了!

  “需要一击即中,你们要好好挑选人和时机。”

  阿烈赶紧点头。

  缘子再次交待了要准备些什么,阿烈一一记下,他知道,这是执金吾为今后的事情做准备呢。

  “除此之外,不需要又任何其他的动作,我们不主动找他,不要让他主动联系。”

  “他们都懂的。”阿烈赶紧保证,血净的饵,都很自觉。

  缘子也点头,但凡是涉及到扎阿那和珠罗,她就不敢掉以轻心。

  将两封带着火泥的信交到阿烈手上,“一封送到襄阳杨将军手上,一封直接呈到御前。”

  这还是缘子回到汴梁后第一次给官家传信,定是有极重要的事,阿烈只觉得手上两封轻飘飘的信似有千斤重。

  缘子此刻彷如知其所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出生入死不是没有意义的,千万人的生计和性命,都在此了。”

  当这封沉甸甸的信件到达临安时,已经接近年关了。

  官家的精神头比往年要强些,战事有输有赢,但他似乎有了盼头,不像之前行将就木。

  宗祯想起前阵子刚收到荆彬传回来的信,最近正奔波于此,不知这回缘子又带回了什么样的消息。

  官家看完后摩挲着信上的字迹,尽管只有短短两行字,但似乎能透过它们看到缘子写下这些字的样子。

  宗祯担心官家多思伤感,轻声提醒道,“官家……”

  官家笑了笑,“朕无事。”

  他看向殿外的天,冬日总是阴沉沉的,但心却不能因此蒙尘,更何况,他不是普通人。

  “缘子说,金国要假意议和,以缓北境之忧,叫朕千万不要答应。”

  宗祯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转念一想,又有几分道理。

  谁能想到金国会在此时以优势地位议和呢,若不是缘子提醒这是假意,朝臣听到这事,估计大半都得赞成。

  可就算官家知道了,他们不知道,会不会逼着官家……

  “官家,这事……”

  “朕自有打算。”

  宗祯低头应“是”,他差一点就僭越了,在官家身边行走这么多年,今日竟着急了。

  朝堂上的事他能做的不多,先做好缘子要查的事要紧,啸声,他紧紧地记着这个重要的线索。

  太阳渐渐西沉下去,赵与莒刚一出宫门,袁纾的一个手下就走上前来,“世子爷,我们家公子说是被史相请去了。”

  赵与莒目光一凛,“史相不是在禁足嘛,怎么可能请你家公子去。”

  “说是一个茶舍,您知道的。”

  赵与莒心中不悦,史弥远明知道袁纾是他的人,说是请,实则是要挟。

  “好了,我知道了。”

  赵与莒门清地明白,这事得他自己去,不过他也不怕,史弥远扶持他到如此地步,投入的精力太多了,他也没有时间再去扶持一个新的傀儡了。

  来到之前去过的西湖边上的茶舍,果然一推门进去,就见史弥远在炉子上烤橘子,一如往昔。

  “真是看不到史相一丁点的郁闷啊,不过也难怪,禁足形同虚设嘛。”

  史弥远冷哼一声,“不必阴阳怪气,若不是非要见你,我也不会出府一步。”

  “有事叫人传话就行,何必惊动袁公子,咳咳……”

  史弥远抬眼看他,“病了就要好好养着,做自己该做的事就好,不改知道的不必知道。”

  赵与莒眸色一深,等止住了咳嗽,才开口:“袁纾呢?”

  史弥远给身后的人一示意,那人便将昏昏沉沉的袁纾带了出来,赵与莒看他浑身上下没有什么伤,心安了一些,但却又觉得不对,“你把他怎么了?”

  “喂他喝了点迷药而已,过几个时辰就会好。”

  史弥远云淡风轻的说着,赵与莒激动地又咳嗽了起来,“迷药伤身,你竟对他……咳咳……”

  “他调查我,我不仅留他活口,还没有伤他,只是让他不要挣扎,省得伤到自己,这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仁至义尽了吧。”

  赵与莒眯着眼看史弥远,调查他的事情是自己让做的,虽说不要露出马脚,但还是十分危险,没想到如今却惹来这么个事。

  “是我的意思。”

  “就算他不承认,我也会认定是你要这么做的。”史弥远呵呵的笑着,“可我不明白,我有哪里不值得你信任了?”

  “我已经和你说了,贾涉的人到了临安,派去山东的人是你的,他们就算不是听你的命令行事,肯定也会得到了你的默许,所以,为什么要克扣军粮,难道只是为了牟利?”

  史弥远的面色非常难看,他盯着赵与莒看了好一会,“你至少要保证有利可牟吧……”

  赵与莒的脑中轰鸣,其实袁纾并没有查到什么,一切都是他的猜测,如今史弥远这是……这算是间接承认了?

  他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你这是卖国!”

  史弥远呵呵呵地笑着,并没有看他,挥挥手让人都退了下去,屋内顿时就只剩他们二人。

  史弥远站起身来,走到赵与莒身边,微微抬头看着这人,他刚来临安的时候才多大啊,现在个子比他都高了,翅膀也硬了,但是,看问题还是太简单。

  “赵与莒,认清自己的位置。”

  赵与莒丝毫不惧,他恶狠狠地盯着史弥远,还是那句话,史弥远现在除了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就算我只是一个草民,我也有资格来质问你这个问题!咳咳咳……”

  史弥远点头,“好好好,我且问你,大宋要是没了,谁当皇帝、谁能牟利,还重要吗?”

  赵与莒有些懵,他自然不希望大宋亡国,但是现在打的仗,不就是在保家卫国嘛。

  看着赵与莒茫然的神情,史弥远摇摇头,“看来该让郑先生给你再多加些课业了,举兵十万、日费千金呐!现在我们还有些钱,能够负担得起,但你看这战事,不上不下的得拖多久才能打完,到时候人死的死、钱没得没,就算赢了,给我们剩下的也是个残破的大宋。更别说,还不一定赢。”

  赵与莒陷入了沉思,“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输……”

  “这只是牺牲一小部分人,总比打着打着真亡国的好。杨祖春那边铁板一块,我动不了手脚,其他人我还是能左右的,只要一直打败仗,金国来议和的时候支持的人就会变多,我们便能保住大宋江山了。”

  “议和?”赵与莒不是怀疑自己听错了,而是怀疑史弥远傻了。

  看到赵与莒不自觉发出的嗤笑声,史弥远也笑了,“这你就不用管了,金国北境的战事也很激烈,他们也需要钱粮,我们只要给他们一些甜头,他们就会赶紧撤,本来我就不赞成打这个仗,不过这样也好,让这些意气用事的人看看到底有什么实力,就这么异想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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