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锈海深处，谁在敲门

　　渔船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疯狂地摇摆着。

　　张小霞死死地抓住船舷，任凭冰冷的海水打湿全身。

　　她能感到掌心里的密钥在微微发烫，仿佛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苏昊走到她身边，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让他的眼神更加深邃。

　　“你最近看我的眼神……很陌生。”他顿了顿，语气低沉得像是压抑着某种风暴，“是不是……你知道了什么？”

　　张小霞没有回头，她望着远处翻滚的乌云，那里仿佛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黑洞，随时可能将他们吞噬。

　　“如果有一天，我必须让你消失才能终结这一切，你会怪我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海风呼啸着，像无数只无形的手，试图将他们分开。

　　苏昊伸出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仿佛能驱散所有的寒冷。

　　“从你醒来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那个只懂保护你的老板了。”他的声音坚定而温柔，“我是你的棋子，也是你的路——走吧，我们一起到底。”

　　她反手握紧，感受着他掌心的力量，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

　　远处，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一座锈迹斑斑的海上平台。

　　它孤零零地矗立在海面上，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在雷光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准备登陆！”她转头对着吉米喊道，然后看向身边的苏昊，轻声说道：“记住，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半步。”

　　“好。”苏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让张小霞安心的笑容。

　　渔船在风浪中艰难前行，距离那座诡异的平台越来越近。

　　雷雨像不要钱似的倾盆而下，噼里啪啦地砸在渔船的甲板上，能见度低得令人发指。

　　苏昊眯起眼睛，试图穿透那层层雨幕，雷达屏幕上，代表敌舰的光点已经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姿态，正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步步紧逼。

　　“娘的，来的还真快！”苏昊啐了一口，心里头暗骂。

　　船舱里，韩东死死地盯着声呐回波，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关闭主引擎，切换电动推进，所有人熄灯！”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船员们都是刀口舔血的老手，没有半句废话，迅速执行了他的命令。

　　瞬间，渔船的主引擎停止了轰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寂静的电动推进声。

　　舱内的灯光也随之熄灭，只剩下应急红光在闪烁，营造出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

　　张小霞蹲在舱底，冰冷的海水浸透了她的衣衫，让她止不住地颤抖。

　　但她似乎感觉不到寒冷，只是死死地攥着父亲留下的金属密钥，指尖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上面冰冷的纹路。

　　“苏昊是另一把钥匙……”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而清除指令的最终执行权，却掌握在她手里，她必须亲手按下那个按钮。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窒息，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缓缓抬起头，透过昏暗的红光，望向站在甲板边缘的苏昊。

　　雨水顺着他的侧脸滑落，勾勒出他坚毅的轮廓，他的背影笔直如剑，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峰。

　　这一刻，张小霞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挣扎。

　　她悄无声息地将一段加密指令写入便携终端，然后小心翼翼地藏进防水手套的夹层里。

　　这个动作很隐蔽，但却代表了她内心深处，对苏昊，产生了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瞒。

　　与此同时，在其中一艘巡逻舰的舰桥上，赵启明正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前方那艘几乎已经隐形的小船。

　　“热源信号微弱，疑似使用了低温伪装涂层。”副官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疑惑。

　　赵启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屏幕上的数据。

　　良久，他突然开口问道：“我们接到的密令，是谁签发的？”

　　副官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迟疑着回答道：“军区联合指挥部……但，没有署名。”

　　赵启明眉头紧锁，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调出通讯日志，仔细查看指令传输的路径，却发现指令的传输竟然绕过了常规的加密通道，直接接入了“清道夫”曾经使用过的卫星频段。

　　“清道夫”！这个代号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他。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执行的，根本不是什么国家任务，而是某股隐秘势力的私人猎杀令。

　　“娘的，老子这是被人当枪使了！”赵启明在心里暗骂一声，一种强烈的愤怒和屈辱感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低声下令道：“改用声波驱离装置，禁止开火，我要活口！”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似乎正在做着某种艰难的决定。

　　在渔船的船舱角落里，程雪正悄无声息地连接着老周传回的数据包。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一行行复杂的代码在屏幕上飞速闪过。

　　最终，她确认了苏昊体内的纳米沉积物，确属“被动密钥”的特征。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生命体征图，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将这个结果同步给主控系统。

　　张小霞曾经在安全屋里说过的一句话，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有些真相，知道得太早，会毁掉一个人。”

　　她转头看向正在检查潜水装备的苏昊，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依然坚定。

　　“你到底……是被选中的，还是被牺牲的？”她轻声自语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渔船距离那座锈迹斑斑的平台，已经不足三海里。

　　突然，船体猛烈地震动了一下，仿佛撞到了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韩东脸色一变，大声问道。

　　“水下……水下有东西！”一个船员惊恐地喊道。

　　韩东立刻跑到声呐屏幕前，仔细观察着回波信号。

　　“是旧式磁性浮雷，平台防御系统还在运行！”他脸色铁青，立刻做出了判断。

　　“释放诱饵声源，干扰敌方声呐！”他果断下令，同时让两名潜水员携带切割器下水排雷。

　　就在这时，通讯频道里突然接入了一段加密语音：“韩东，你已越境，任务取消，立即返航！”

　　声音经过了变调处理，但频率特征却与“清道夫”如出一辙。

　　韩东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直接拔掉了通讯线，然后对着所有船员怒吼道：“告诉他们，老子不接死人钱！”

　　说完，他猛地启动了备用导航系统，渔船像一支离弦的箭，全速冲向那座孤零零地矗立在海面上的平台。

　　他叼着烟，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嘴里喃喃自语：“陈教授，这次就当我还你当年救命的人情了！”

　　突然，无线电滋滋作响，一个带着强烈电流的声音传来，“韩东，不要执迷不悟，你想清楚这么做的后果！”

　　韩东朝着无线电啐了口吐沫，然后一把将其砸烂，怒吼道：“去他妈的后果！”

　　平台锈蚀的钢架在闪电中显现轮廓，宛如巨兽骨架矗立海面。

　　锈迹斑斑的钢铁巨兽在雷霆中狰狞毕现，平台外壳的铆钉像是怪兽的鳞片，闪烁着幽冷的光。

　　张小霞屏住呼吸，拉紧潜水服的密封条，指尖划过冰冷的密钥装置，确认无误。

　　苏昊走到她身边，递过一支特制的防水强光手电，光柱撕裂雨幕，映照出他深邃的眼眸：“你刚才删掉了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像暴风雨前压抑的闷雷。

　　张小霞的动作猛然一滞，握紧密钥的手微微颤抖，她摇了摇头，语气尽量平静：“一些无关紧要的数据而已。”

　　苏昊的目光如同两道利剑，直刺她的内心，仿佛要将她看穿。

　　“你从不说谎，但现在你在躲我。”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张小霞不敢与他对视，她别过头，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登台后，你留在外围接应，没有我的允许，别靠近主控室。”

　　苏昊没有争辩，只是默默地将一枚微型追踪器塞进她的潜水服口袋里，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心头一颤：“至少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突然，平台深处传来一阵低沉而压抑的嗡鸣声——像是远古巨兽的低吼，又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系统，正在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缓缓唤醒。

　　张小霞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决绝，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向船舷，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在风中飘散：“韩东，下水！”

　　“你最好祈祷……”，苏昊望着她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缓缓握紧了拳头，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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