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竹马（七）

　　池越并没有像秦晔父母那样“拧着”他学，也没有让他搞题海战术。

　　秦晔本身底子不差，脑子转得快，只是以往心思没完全放在学习上，缺乏系统和专注。

　　他先是快速梳理了秦晔的薄弱环节，然后挑出最典型、最核心的题目让他练习，

　　讲解时也是直击要害，用秦晔能理解的方式把逻辑讲透。

　　做完规定的量，就果断收起课本和练习册。

　　“好了，今天到这里。”池越合上书本。

　　秦晔还有些意犹未尽，他难得在学习中找到一点“打通关”的乐趣：“啊？不再做几道吗？我感觉我快会了！”

　　“贪多嚼不烂，”池越理由充分，“保持状态更重要。休息一下，我们……”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厨房，“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做饭？”秦晔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池越爸妈最近好像工作忙，经常很晚才回家。

　　他立刻来了兴趣，像个小尾巴似的跟进厨房，“你会做饭？做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嗯，会一点。”池越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动作熟练地系上围裙，“西红柿鸡蛋，青椒肉丝，可乐鸡翅，再做个紫菜汤。你帮我洗菜吧。”

　　秦晔积极响应，虽然洗菜弄得水池周边都是水，但态度极其认真。

　　他看着池越切菜、打蛋、热油、下锅，动作有条不紊，不由得啧啧称奇：“池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池越没回头，专注着锅里的菜，随口道：“不会像你一样撒娇耍赖。”

　　秦晔嘿嘿一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饭菜很快做好，色香味居然都很不错。

　　池越细心地把留给父母的那份用盘子扣好，温在锅里。

　　他和秦晔先坐在餐桌旁吃了。

　　秦晔吃得格外香甜，一边吃一边狂吹彩虹屁：

　　“池越你太厉害了！这鸡蛋炒得比我妈做的好吃一百倍！这肉丝也太嫩了！”

　　他不仅嘴上夸，吃完还主动承包了洗碗的活儿，虽然过程磕磕碰碰，但心意十足。

　　晚上八点多，池越父母先后回来了。

　　看到秦晔在，两人一点也不惊讶。

　　“小晔来啦？”

　　池母脱下外套，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笑容很温和。

　　池父也笑着点点头：“正好，热闹。”

　　两个孩子关系好，从小互相留宿是常事，在对方家里都跟半个儿子一样自在。

　　秦晔嘴甜地喊人：“叔叔阿姨好！池越在教我功课呢！”

　　池母欣慰地摸摸池越的头，又对秦晔说：“那你要好好学，不许淘气知道吗？”

　　“叔叔阿姨，池越留了饭菜在锅里，还热着呢。”秦晔积极地汇报。

　　池母有些惊讶，走到厨房，打开锅盖，看到里面温着简单的家常菜，色泽和香气都像模像样。

　　她看向跟过来的池越，眼里满是惊喜和心疼：“小越，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池越语气平常：“看菜谱学的，不难。”

　　池父池母看着桌上简单的饭菜，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酸涩。

　　欣慰的是儿子懂事，这么小就能照顾自己甚至照顾他们了；

　　酸涩的是他们工作太忙，反倒让儿子早早担起了这些家务。

　　她最近医院评职称，压力大，经常加班。

　　池父的课外补习班也办得红火，常常忙到很晚。

　　夫妻俩早出晚归，平时都是给钱让池越自己去外面解决吃饭问题。

　　没想到这孩子不声不响地，连做饭都学会了。

　　池母夹了一筷子菜尝了尝，连连点头：“味道很好！我们小越真能干！”

　　秦晔在一旁听着，心里有点羡慕。

　　他想起自家爸妈那历经多年仍无太大进展的厨艺，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叹气。

　　好在早饭午饭都在学校食堂解决，平时还有牛奶、水果和各种零食“溜缝儿”，

　　加上时不时在池越家蹭到美味，这才没给饿瘦了，反而长得结结实实。

　　洗漱完毕，两个少年并排躺在池越那张不算太宽的单人床上。

　　夏夜的微风透过纱窗吹进来，带着楼下花坛里茉莉的淡淡香气。

　　台灯已经关了，只有月光在房间里投下朦胧的光晕。

　　“池越，”秦晔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望着模糊的天花板，“你说一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校服是蓝白色的。”池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教学楼很新，图书馆有五层。”

　　“你去过？”秦晔惊讶地侧过身。

　　“嗯，上次竞赛的时候。”池越平静地说，“操场很大，篮球架是新的。”

　　秦晔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说：“那我得开始存钱了。”

　　“存钱做什么？”

　　“买新篮球啊！”秦晔理直气壮，“到时候我们去一中打球，可不能带现在这个掉皮的旧球去。”

　　池越在黑暗里轻轻弯了下嘴角，没有戳破他的美好幻想。

　　他并不打算去一中，只是想给秦晔一点儿危机感，让他多认真几分罢了。

　　一中实行军事化管理，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是定死的，可不会给秦晔打篮球的空闲。

　　秦晔安静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声音带着憧憬：

　　“等以后长大了，我们能住一起吗？就像现在这样？那你得天天给我做饭，太好吃了！”

　　池越的嘴角在黑暗中微微上扬：“看你表现。要是还像今天这样因为不想写作业就闹离家出走，那就只能吃食堂了。”

　　“我哪有闹！”秦晔小声抗议，用脚轻轻踢了踢池越的小腿，“我那是……那是策略性转移！”

　　他自己都觉得这理由站不住脚，说完先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他打了个哈欠。

　　“等我们考上一中……”秦晔的声音渐渐模糊，“我要参加篮球队……你要不要也来？”

　　“我看你打。”池越说。

　　“哦……”秦晔的应答声已经带着浓浓的睡意，“那你要记得给我加油……”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池越在黑暗里静静躺了一会儿。

　　等到秦晔睡熟后，他才微微侧过身，在朦胧的月光下，看着秦晔安静的睡颜。

　　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盖在眼下，平日里总是说个不停的小嘴此刻微微张着，看起来毫无防备。

　　他伸出手，很轻地碰了碰秦晔的耳垂。

　　“好。”池越轻声说，“给你加油。”

　　然后他也闭上眼睛，在熟悉的、带着秦晔身上淡淡沐浴露清香的气息中，沉沉睡去。

　　梦里，似乎还是那个吵闹的、需要他时时看着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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