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公主回宫

　　儿时在青州时，赵明珠是个不折不扣的“野丫头”。

　　和一群乡野长大的孩子们玩成一片，到处撒欢打滚，那是她这辈子最无忧无虑的时候。

　　不过烦恼总归是有的。

　　譬如她实在是太过调皮且霸道，所以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孩子帮的“孩子王”，带着一群小朋友到处“行侠仗义”。

　　某次，她看见一个大孩子在欺负个小姑娘，素爱打抱不平的赵明珠，捡起一块石头就使尽全力摔了过去———

　　那欺负人的大孩子瞬间头破血流，捂着汩汩流血的伤口号啕大哭。

　　赵明珠很得意，觉得自己是当之无愧的“女侠”。

　　结果当晚，祖母就拽着她上人家家门口赔礼道歉去了。

　　她不肯，不想去，觉得丢了面子。

　　“我不去，反正过几天就没事了。”

　　祖母看着她，义正严辞：“遇到事情怎能靠躲避挨过去？”

　　然后赵明珠说不过祖母，还是憋憋屈屈地跟着去了。

　　如今时过境迁，赵明珠忽然觉得祖母那番话有道理。

　　“怎么能靠躲避挨过去呢？”

　　她气虚体弱地靠在床上，苍白的脸色和一言不发紧抿着的嘴，她仿佛又像回到了刚入京做血包时的日子。

　　她说完这话，在她屋中激烈讨论着的人们都住了口。

　　然后默契地转头去看着赵明珠。

　　“明珠，你这话是是什么意思？”赵明成问，但实际上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只不过他不接受这个答案，他害怕这个答案。

　　“我的意思是，皇命不可违抗，苍生如此，我们也如此。”赵明珠缓缓地吐出这些字，“他下了这道圣旨，说明我是躲不住了。”

　　“与其……”她叹了口气，“与其一直让你们替我在前冲锋陷阵，不如我自己去面对这些事情———这些事情，因为我而起，也应该由我结束。”

　　她话说到这里，大家都懂了。

　　她要顺着丰顺帝的意思，回宫，认祖归宗。

　　那接下来的事情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行！”比赵明成更激动的是裴逸麟。

　　他和赵明珠好不容易快要修成正果，若此时赵明珠顺应燕寒的意思，回宫并解除和他的关系……

　　他虽相信赵明珠对自己的心意，可是他信不过龙椅上那个自私自利的主！

　　“你如何能结束这些事情？你不过是在牺牲自己！”

　　牺牲我们的感情。

　　可是赵明珠别无他法。

　　不答应？

　　燕寒或许会耐着性子哄她几日，然后又是原来那般———

　　用君威逼着所有人顺应他的意思。

　　赵明成和裴逸麟，甚至还有云家，也当然愿意豁出来保护她。

　　可那不是赵明珠要的。

　　她从来不希望也不想要任何人因为自己而“豁出去”。

　　而这一年的时间里，她也见识到燕寒多么薄情寡义。

　　“我不会牺牲我自己。”赵明珠说，她何尝不懂裴逸麟的担忧和他的心，“但是我若不踏出这一步，那么你们就会替我踏出这一步，去和燕寒对抗。对吗？”

　　她的目光扫过裴逸麟，再看向赵明成和刘氏。

　　他们都垂下头，无人回应。

　　答案是肯定的。

　　之所以“心虚”不敢回答，是因为在场的人也都了解赵明珠———

　　她绝对不愿意看见任何人因为她而受伤。

　　“我是你的父亲，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您做的已经够多了，不必再因为我，搭上自己的性命。”赵明珠说，“对待一个不是亲生的孩子，您做的早就已经，仁至义尽。”

　　赵明成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赵明珠。

　　赵明珠的眼眶中也含着一层薄雾。

　　这始终是她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而每当这个事实被人提起一次，这道坎就越深一寸。

　　“你就是我亲生的。”

　　满室寂静之中，这番话犹如一根针落下。

　　赵明成接着说：“二十四年，心是块石头都软了，何况我赵明成的心，是肉长的！”

　　“……”

　　“你说过，你姓赵，我今日在此再说一次，你姓赵！”

　　眼泪终于如同决堤的长河，倾泻而出。

　　迎着赵明成也通红的眼眶，她颤抖着声音：

　　“我当然永远是赵家的孩子……”沉吟片刻，她继续说，“所以为了我们一家能永远在一起，我必须要去了结这个事情。”

　　“……”赵明成背过身，“你铁了心了？”

　　“嗯。”

　　赵明成点点头，推门而出。

　　刘氏不言语，也抹着泪跟着赵明成走了。

　　屋中只剩下裴逸麟和赵明珠二人。

　　“你决定了？”

　　“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不会有任何事情可以改变。”

　　“……”

　　百年未有的奇闻，皇室公主流失于民间，被当今圣上风风光光地接回去。

　　一大早，赵府门前便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其中不乏些碎嘴子。

　　“这姑娘命可真是好，是皇室的公主，走失了也是尚书家的千金。”

　　“要不说人家命贵呢？”

　　赵府的大门拉开，众人都不约而同地闭上嘴，伸着头去看皇室公主的真容。

　　赵明珠穿得很素净，她一出府门，便利落地登上马车。

　　该说的话，在家时都说完了。此刻她不愿也没必要当着八卦的外人涕泪横流的表演。

　　“殿下，您可坐稳了？”

　　赵明珠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

　　“殿下？”

　　“……”赵明珠相当不习惯被这么称呼，“走吧。”

　　这不是她第一次进宫，却是觉得最漫长的一次。

　　前路未知，而一想到要见那所谓的“生父”，赵明珠心中便是一阵恶寒。

　　马车摇摇晃晃，颠簸着终于到了皇城。

　　“殿下，到皇宫了。”

　　赵明珠撩开帘子下马，刚伸出半只脚又迅速地收了回去———

　　马车下跪着个女孩，将脊背作为赵明珠的下脚凳。

　　“你……”赵明珠扶住车梁，“快起来！”

　　一边的公公赶紧过来：“殿下您刚回宫，不适应是正常的。这人凳子就是咱宫里的规矩！您多在宫里呆几日，便习惯了。”

　　赵明珠扭头看着这公公，一个字也说不出。

　　这就是所谓“吃人的皇宫”吗？

　　她抬头看了看一碧如洗的天空，只觉得闷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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