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喜极而泣

　　赵明珠听见这话，诧异地抬起头看向满娘。

　　满娘却没急着说话，她先走到窗边关紧了门窗，随后从赵明珠内室的柜子深处翻找出那日丰顺帝所赐的白绫。

　　赵明珠不解，长睫上还挂着泪珠，她泪眼朦胧地看着满娘的动作。

　　直到她双手捧着那白绫，在自己面前跪下。

　　“奴婢搜肠刮肚，却也只想到一招能帮助殿下——假死以遁。”

　　赵明珠心中腾生起一种奇异的感觉，既兴奋，又胆寒。她示意满娘把话说下去：

　　“当今陛下说一不二，对待谁都如此。殿下若不以此方式，怕是如何都不能躲过这门婚事。奴婢在宫中数十载，安分守己，和一些宫人也算是有点情分在，若殿下愿意一试，那奴婢便倾囊相助——找具假尸刮花了脸，吊在这白绫上，然后……然后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殿下您就趁乱出宫，奴婢让家人安排马车接您走。”

　　说到最后，满娘的声音带上了些颤抖。

　　她一辈子老实本分，如今却为了一个相识几日的姑娘，愿意搭上自己的性命——那把火，谁来放？谁敢放？

　　只有出了这主意的她罢了。

　　只不过此刻满娘并未告诉赵明珠，否则她怕是不能那么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意见了。

　　“……你说的，当真可以？”赵明珠跃跃欲试。诚然，面对这样铤而走险的事情，她心动了。

　　满娘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真的。”

　　--

　　燕寒一连几日连下几道圣旨，皆与赵明珠有关。于是“赵明珠”这个走散后被找回的公主名字，变成了民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风言风语的，传进处在热闹街区的赵家，是再正常不过。

　　这日的饭桌上，下人们依旧准备了丰盛的菜肴，只不过桌前的人却无心于此。

　　赵玉珠看着几日不曾好好吃饭的父亲，再想到今日宫中传出来的那道赐婚楚地藩王与明珠公主的圣旨，便觉得心头一阵酸楚。

　　“父亲，”她夹起一筷子菜，想放进赵明成碗中，“姐姐进宫几日，你便几日没吃过什么东西……你这样，她如何安心？多少吃些吧。”

　　“吃不下。”赵明成答得言简意赅，却话锋一转，“玉珠，你别怪你姐姐。她……她没得选。”

　　赵玉珠点点头：“我都懂。若是能选，她怎会放弃……”

　　说起这个话题，气氛又沉重几分。

　　刘氏也是。

　　虽说赵明珠不是她亲生，但共同相处了这么久的人，也一口一个“母亲”地唤着，如何能放得下。

　　“对了，裴逸麟最近都没来吗？”赵明成问道。

　　自从婚事被截胡，赵家人似乎都没再见过他。

　　“没有。大概是太受打击了……这两年的时间，于他而言是在痛苦，承受不住想要自己一个人消化，也能理解。”刘氏答。

　　如今他在京中举目无亲，妻子被夺，挚友也在遥远的南疆。想要倾诉，或许都找不到人。

　　月亮爬上树梢，这顿晚膳，桌上的菜没动几口，却把烛台熬到了见底。

　　赵明成放下筷子：“你们吃。”

　　刘氏和赵玉珠刚要出口阻拦，飞驰进来的家奴却抢先一步夺过了话头，将声音填满了整个夜色：

　　“不好了！不好了！”

　　赵明成顿住脚步，语气里有些焦急和责怪：“何事慌慌张张？”

　　“不好了！”家奴隔着几米远就朝赵明成滑轨而来，仔细一看，竟然也已经泪流满面，“老爷、夫人、二小姐，不好了！大小姐……大公主在宫中自缢了！”

　　“自缢”两个字，宛如一道天雷，击中在场所有人的，令人摇摇欲坠。

　　赵玉珠惊呼一声，刘氏赶紧过来扶住赵明成。

　　“你说什么？”赵明成觉得脚底一轻，凭着心中那点侥幸才逼着自己站稳，“既然发现了，是不是人被救下来了？”

　　这话说着，像是在安慰自己。

　　那家奴却哭得更凶，猛烈地摇着头：“殿下住的那宫殿，忽然走水……发现的时候，房梁都被烧成灰烬了……殿下也……”

　　“老爷！”

　　“父亲！”

　　家奴的话没说完，就因赵明成的昏厥而被打断。

　　“来人啊！老爷晕倒了！”

　　“请大夫，别愣着了！”

　　月色之下，又是一片喧闹。曾几何时，也因赵明珠而如此。

　　--

　　“殿下，奴才只能送您到这里了！剩下的路，您上了马车，就亡命天涯去吧！”满娘找来的线人一路带着赵明珠出了宫，距离接应的马车还有几步远时，他丢下这句话，叫赵明珠啼笑皆非。

　　亡命天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能逃去哪里？

　　“殿下，快上马车吧！”

　　赵明珠刚走近马车，便忽然被一人猛地抓住胳膊，然后上了马车。

　　她还没来得及惊呼手臂上的痛感，就在看清来人的脸时快要落下泪来。

　　“裴逸麟？！真的是你！”她一头扑进裴逸麟的怀里。

　　从未想过，他们此生竟然还能见面，还能这么热烈的拥抱。

　　“当然是我。”裴逸麟回抱住赵明珠，一只手在她的脑后轻轻摸着，声音里也有了哽咽，“在宫里伺候你的满娘，来找了我，告诉了我你们的计划。问我愿不愿意来宫外接应你……”

　　“我说，”赵明珠没看见，他嘴角咧起些弧度，“舍我其谁？”

　　赵明珠在他怀里泪流满面，狠狠地蹭了几下。

　　大家都在哭，可却是久违的喜极而泣。

　　车夫已经策马开始前行。

　　赵明珠一抹眼泪，抬起头，问：“我们去哪？”

　　裴逸麟的眸色暗了暗：“先回赵府，让你见一见家人。”

　　这应当是个温暖的话，可落进赵明珠耳中，却敏锐地听出了不对劲。

　　“我们以后不能回来吗？”

　　裴逸麟摇摇头：“我们是真的要去亡命天涯，明珠。”顿了顿，他又说，“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直在。如果是这样，你愿意跟着我居无定所吗？”

　　愿意跟着我颠沛流离，再也不复如今的富贵日子，但是走遍天涯，唯愿一人心吗？

　　赵明珠重新把头靠进他怀里：“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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