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归程中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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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卷着沙子打在脸上,有点疼。李沧澜抬手挡了挡,手掌很粗糙,手指上有旧伤。那是他小时候在药园干活时被毒藤抽的,也是他第一次用吞噬之力时经脉炸开留下的。

  他眯眼看远处。山很高,像铁块一样横在天边。天灰蒙蒙的,雾气很重,整个世界都很安静。那座山叫断魂岭,传说千年前有三个大能在这里战死,血染红了天空,大地也被撕开。现在这里没人住,每到月圆之夜,常有阴风吹过,还有鬼火飘来飘去,有人说这是死人魂魄没散。

  青鳞兽还在跑,四只蹄子踩在路上发出闷响。它的鳞片是青铜色的,在夕阳下闪闪发亮,像穿了一层铠甲。这头灵兽个头大,背宽,坐三个人也不挤。它虽然是低阶异种,但血脉纯,性格稳,外门弟子都很难拿到,只有内门核心或者执法殿的人才能骑。

  李沧澜坐在上面,手搭在马鞍上,指尖有点凉。胸口闷,不是疼,也不是喘不上气,就是压得慌——像吞了块烫铁,卡在身体深处,化不掉也出不去。那股热流在血管里走,心跳一下,它就动一下。

  他知道,这是因为体内的吞噬之力和麒麟真血还没完全融合。

  自从那一夜在镇灵阵外吸了三十六具傀儡残魂后,他的身体就没真正平静过。当时为了阻止启明会激活阵眼,他只能自己扛下所有能量。那一刻,他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五脏六腑像被人狠狠捶打。但他不能倒,也不能退。

  因为叶清歌和陈玄策在他身后。

  还有那些没人记得的杂役弟子们。

  他们没背景,没靠山,连名字都没人念。可就是这些人,在他最惨的时候给他送饭,在他被打伤时偷偷帮他换药,在执法殿巡查时替他遮掩。

  所以他必须活下来,必须变强。

  哪怕把自己变成坟墓。

  ……

  叶清歌骑在雪羽鹤上,身子轻得像云。她穿着白色长袍,随风飘动,腰间挂着一把剑,叫“霜语”。剑穗上有个小玉铃,风吹过来就会响一声“叮”,像是提醒别人她来了。这个铃铛是她娘给的,用北境寒潭里的冰晶石做的,能避邪,也能感应危险。现在铃声有点快,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她回头看了李沧澜一眼,发现他皱着眉,手按着额头,脸色比平时白。她心里一紧。

  “你又不舒服了?”她问,声音不大,但风沙挡不住。

  李沧澜摇头:“没事。”

  这两个字他说太多了。不管是被毒藤抽得流血,还是被人围攻打晕,他都说“没事”。可这次,叶清歌不信。

  “你每次说‘没事’,最后都要躺三天。”陈玄策从后面追上来,灰鬃狼鼻子贴地闻着,耳朵竖起来,“这次别硬撑。”

  灰鬃狼低吼一声,前爪刨地,明显感觉到了什么。它是陈玄策从小养大的,虽然不会说话,但对危险特别敏感。现在它尾巴炸起,肌肉绷紧,眼睛死死盯着前面山谷入口,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李沧澜笑了笑,嘴角动了动,笑不到眼里:“撑不住也得撑。我们回来不是躲麻烦,是要掀桌子。”

  话刚说完,风突然停了,连沙子都悬在空中。几秒后,一股冷风从谷底吹出,带着腐烂的味道,卷着枯叶飞上天。这风不像自然来的,倒像某个老东西在呼吸。

  “可你这样下去,还没到山门就得垮。”叶清歌声音低了些,看着他,有心疼,也有担心,“上次在镇灵阵,你吞脉蛊的时候脸都紫了,我都怕。”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李沧澜跪在阵中央,七窍流血,整个人像从血水里捞出来。可他还是咬牙坚持,直到最后一丝蛊毒被清除。那一刻她才知道,那个曾经扫落叶的少年,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杂役了。

  “怕什么。”李沧澜抬头看天,天快黑了,星星开始冒出来,“我又没死。你们活着就行。”

  一句话,很重。

  陈玄策沉默一会儿,拍了下狼背,往前走了半步:“你说启明会拿你当容器,那他们肯定试过很多人。为什么只有你能活?因为你敢吞别人不敢碰的东西。但吞多了,迟早把自己毁了。”

  三人谁都没再说话。

  风吹进山谷,凉飕飕的。太阳西斜,金光照在石头上,影子越拉越长。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黑影慢慢爬出来,隐约能看到一些符文形状。

  过了很久,李沧澜才开口,声音很轻,像自言自语:“你们还记得我第一次用吞噬之力吗?”

  他顿了顿,眼神飘远。

  “在药园后山,林雪薇被毒藤缠住,我冲上去把她推开,结果整片藤林的能量全进了我身体。那天我吐了一夜黑血,差点死掉。”

  叶清歌点头:“我记得。第二天你还装没事,继续扫地。”

  “我不是装。”李沧澜看着前方山路,语气平静,“我是真觉得值。她活下来了,我就没输。”

  林雪薇是他小时候唯一的朋友。一个瘦小女孩,总躲在药园角落看书,有时偷偷塞他一块干粮。她爸是药堂副执事,因反对秘密实验被陷害,全家流放。她一个人回来求生,却被当成奸细关起来,还被毒藤伤了。李沧澜不顾禁令闯进去救她,虽然保住了命,但她体内毒素太深,三年后死了。

  从那以后,他不再只想活下去。

  他还想改变点什么。

  “可代价是你自己。”陈玄策盯着他,“力量不是这么换的。你以为你是盾牌,其实你也是人。再硬的盾,挨太多刀也会裂。”

  “我知道会裂。”李沧澜声音没变,“但我更知道,如果我不裂,裂的就是你们。”

  这话像锤子砸在两人心里。

  叶清歌握紧剑柄,指节发白:“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也不想看你一个人扛?你救我们一次两次三次,我们也想护你一次。”

  她的声音有点抖,但很认真。

  她是天机阁首席女弟子,天赋好,剑术强,本可以在宗门安稳修行。可她选择了站在李沧澜这边,哪怕要对抗执法殿,挑战宗门规矩。她曾在高层会议上质疑失踪案处理不当,被贬去边境三年;也曾为保护一个被冤枉的杂役弟子,跟执法长老吵架,差点被废修为。

  “护不住的。”李沧澜笑了一声,带着疲惫,“那天你们没看见,我在镇灵阵外站了多久。那些傀儡嘴里喊‘容器归位’,可我知道,他们以前也是弟子,也有家人。他们不该变成那样。我能做的,就是不让这事再发生。”

  他见过同门被做成傀儡,临死还在喊娘。他也看过启明会的秘密档案,里面记了几百个失踪弟子的名字,每个名字背后都是破碎的家庭。有一份记录特别吓人:一个十五岁的女孩,资质一般,出身穷,却被标为“优质母体”,送去西漠做“血脉提纯”。三个月后,尸体出现在荒漠,全身血没了,只剩一副干壳。

  “所以你就把自己当垃圾桶?”陈玄策语气重了,“脏东西全往里倒?”

  “不然呢?”李沧澜看他一眼,“你不让我救,我就看着他们死?等大长老下令?等他下令,人都凉透了。”

  陈玄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他知道李沧澜说得对。执法殿表面公正,其实早被启明会控制。大长老看似不管事,其实是默许这些事发生。只要不动他的利益,他就装看不见。

  可李沧澜不想再等。

  “你变了。”叶清歌低声说。

  “嗯?”李沧澜转头看她。

  “以前你做事,只想怎么活下来。”她看着晚霞,“现在你想的是怎么让别人活。”

  李沧澜愣了一下。

  她说得对。

  以前他在药园装傻,是为了活命。每天低头干活,挨骂也不敢还嘴,只求一碗稀饭。后来进了内门,因为出身低被人打压,他也忍着,因为他知道反抗只会换来更狠的报复。他曾见一个师兄顶撞执事,结果被废修为,扔进废井饿死。

  直到那天,他在遗迹觉醒吞噬之力。

  那一刻他明白——原来他也能决定别人的生死。

  但他不想只做那个决定生死的人。

  他想做挡住灾难的人。

  “我不想再看到谁因为我弱就被抓走。”他说,声音低但坚定,“赵元通每个月初七收信,然后就有人失踪。这些人没背景,没人查,死了也没人哭。就像我小时候一样。”

  他出生在边城小镇,父母早亡,奶奶带大他。十岁奶奶去世,他开始流浪。十二岁被卖进药园当奴,每天采药、挑水、打扫,做不好就被打。三年里,他见过太多同伴消失——有的被抽血炼药,有的被做成傀儡守阵,有的成了实验品,连尸首都找不到。

  “所以你要把这一切撕开?”叶清歌问。

  “不止撕开。”李沧澜眼神冷了,“我要让他们知道,杂役也能掀翻棋盘。”

  陈玄策叹气:“可你怎么斗大长老?他是执法殿老大,背后还有老辈支持。你一个内门弟子,拿什么拼?”

  这个问题,李沧澜想了很多遍。

  他掏出怀里一块冰玉,透明的,里面有一道血纹,像是活的一样在动。

  “拿证据。”他说,“还有……我在遗迹找到的东西。”

  这块玉是从“幽冥渊”带出来的关键证物,里面存着一段影像——画面中,大长老亲手把一个少年推进血池,念着禁咒。那少年是十年前失踪的掌门亲传弟子!那人天赋极高,被称为百年最有希望成神的人,却一夜之间没了。官方说是“历练失联”,其实是被献祭唤醒某种存在。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份名单,写着这些年被秘密转移的弟子信息,包括名字、老家、资质和去向。更严重的是,他手里还有启明会内部密令副本,清楚写着“容器计划”的步骤和人选。其中提到:“只有具备吞噬体质和远古血脉的人才能承受真血灌注,目前符合条件者仅李沧澜一人。”

  “你还藏了机缘?”叶清歌惊讶。

  “没全拿。”李沧澜摇头,“我抄了一份基础心法,教人怎么稳住灵窍,控制吞噬节奏。叫《归墟引》,是上古典籍残卷,能帮金丹以下弟子避免走火入魔。”

  “你要交给宗门?”陈玄策皱眉,“万一被大长老拿去培养亲信怎么办?”

  “所以我不会单独交。”李沧澜看着他们,“我会以‘团队缴获’名义上报,由你们两个一起管使用权限。心法只传金丹以下弟子,每人学多少,什么时候学,都要登记。”

  这是一个大胆的想法。

  等于在宗门内部建一套新制度,打破资源垄断,削弱高层对底层的控制。

  “你还想立规矩?”陈玄策笑了,但这回没有嘲讽,反而有点敬佩。

  “规矩能杀人,也能救人。”李沧澜说,“启明会就是靠混乱做事,没人管没人查,才能埋这么多钉子。如果我们不立新规矩,明天还会出第二个赵元通。”

  叶清歌点头:“我可以作证。执法殿最近三年处理的失踪案,有十一例和西漠有关。只要调出来对比时间线,就能连起来。”

  “那就一起上。”陈玄策拍拍大腿,眼里有了战意,“反正我也烦了看脸色。既然要干,就干到底。”

  李沧澜看着他们,胸口那股闷气好像散了些。

  不是身体好了,是心里轻松了。

  他知道这条路很难。大长老不会轻易放手,启明会也不会罢休。朔月快到了,他体内的血随时可能失控。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有了同伴。

  “我还想做一件事。”他说。

  “啥?”

  “建个学阁。”李沧澜说,“叫‘青冥学阁’。联合天机阁的年轻人,专门研究上古禁术、阵法、秘典。不让任何一方独占知识。”

  这个名字他想了好久。“青冥”来自古话“青冥浩荡不见底”,意思是探索未知,打破封闭。他希望这里是个开放的知识地,不是权力斗争的工具。

  “你要打破传承垄断?”叶清歌挑眉。

  “没错。”李沧澜点头,“力量集中在少数人手里,迟早出事。与其等它炸,不如早点拆引线。”

  陈玄策吹了声口哨:“你这不是回去揭发内鬼,你是想改宗门规则啊。”

  “规则本来就是人定的。”李沧澜目光坚定,“既然能定,就能改。”

  三人继续走。

  山路变窄,两边石头高耸,头顶只剩一条缝。天黑了,雾从谷底升起,缠在树根上,像苍白的手在招。空气湿漉漉的,有股腥味。

  李沧澜突然拉住青鳞兽。

  “怎么了?”叶清歌停下。

  “灵窍动了。”他按住眉心,“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陈玄策跳下狼背,蹲下摸土,沾了点泥闻了闻:“这土太湿,不像这个季节该有的。而且……有腥味。”

  叶清歌拔剑,剑尖点地。

  嗡——

  剑身震动,剑气钻进地下,激起一圈波纹。

  “下面有东西。”她说,“不是自然形成的,是人为埋的,年代久,但还没坏。”

  李沧澜闭眼,运转吞噬之力。

  一股微弱能量从地下传来,断断续续,像阵法残留,又夹着一丝熟悉的感觉——是麒麟血的共鸣!

  “这能量和我体内的血有反应。”他睁眼,表情严肃,“要是乱碰,可能会反噬。”

  “那就绕路?”

  “不行。”李沧澜盯着雾中的光点,“我们必须过去。而且……我觉得它是等我。”

  “等你?”叶清歌皱眉。

  “嗯。”李沧澜下兽,落地无声,“从我吞第一滴真血开始,有些东西就在找我。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它一直跟着。”

  他往前走两步,脚踩在一块青石上。

  石头裂开,一道五彩光顺着裂缝爬上鞋底。

  他低头看。

  那光像活的,顺着影子往上爬,停在脚踝,不动了。

  陈玄策猛地拽他胳膊:“别动!”

  可晚了。

  李沧澜小腿一凉,那道光钻进皮肤,直冲灵窍。

  混沌灵窍剧烈震动,金星狂转,黑雾暴涨,几乎盖住一半。大量古老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一片荒原,火焰冲天。

  一头巨兽仰头大吼,浑身燃着火鳞,尾巴如山,眼睛如星。

  它被九根锁链穿过四肢和脊椎,钉在空中,血流成河,渗入大地。

  而在它头顶,站着一个黑袍人,拿着血矛,慢慢刺进巨兽心脏……

  画面突然中断。

  李沧澜踉跄跪地,满头冷汗。

  “你看到了什么?”叶清歌扶他。

  他喘着气,声音沙哑:“麒麟……没灭绝。它是被封印的。而我……可能是钥匙。”

  众人震惊。

  这时,地面又震。

  青石彻底碎裂,一个巨大符文阵浮现,五彩光织成网,罩住整条山谷。

  阵中心浮现出一行古字:

  “血脉归来之日,囚笼崩解之时。”

  风停了,雾散了。

  一轮血月升上天空。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宗门主峰上,一位老者猛然睁眼,手中拂尘落地。

  “他……醒了?”老人喃喃,眼中惊恐,“难道预言真的要实现了?”

  而在西漠深处的地宫里,几十具傀儡同时抬头,空洞的眼眶燃起红火。

  “容器归位……仪式重启。”

  血月下,李沧澜缓缓站起,望着那轮诡异的月亮,心里涌起一种预感。

  风暴要来了。

  而他,已无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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