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固执连求

　　“所谓江湖险恶，知道的越多对一个人来说越没有好处，这并非是一定的。而区别一定与否的关键，则是在于那人如何看待这事。”福永大师摇头轻叹道，“比如一个人知道了另一个人的秘密，那另一个人会想将他斩之而后快。而若那人不将这秘密宣扬、不用来威胁逼迫呢？而是借着这人的难处，去帮助他，那不是减小了许多危险性吗？不再危险了，则是对谁来说，都是好处。”

　　“弟子谨听大师教诲。”王隶恭敬单膝跪着，作揖拜服。

　　“我今日将你身世之事、秦宇的真相以及以上这些所有事告知了与你，你打算拿去做什么？或者说，你接下来要做什么？”福永大师问道。

　　“秦宇……方丈对我有抚养、教育、传武之恩，我须得铭记一生，不可忘却。是故接下来的日子里，弟子会继续打锻、磨练自身功夫实力水准，探听更多有关秦宇方丈及仇人的消息，继续完成为其复仇的目标。同时在长期的游历闯**江湖过程之中，我亦将增长自身的江湖经验，遇人处事较比往日能更从容自若。并且在复仇的同时，慢慢为复兴我的北域清州白蟒山脉世族王家而做准备。”王隶仍单膝跪着，手摆着揖回答了一长串话。福永大师听了后，一改脸上的严肃、沉闷之表情，换而来之一份欣慰和喜悦。王隶见了福永大师目露微笑、眼睛又眯成一条缝后，当即亦是松了一口气，不再紧张。

　　“你这么做……有你自己的道理，作为外人，老衲我本不该干涉。但你拿了我佛门重要典籍《金刚经》的经卷藏本，我总该关注一下你的行为才是。毕竟你也是记录入我少林寺出家弟子名列之一的，智彦。”福永大师轻叹道，“燕峦山少林寺毕竟也是我万佛宗名下开列在全大陆的不少分寺之一，燕峦山被灭，我万佛宗总该有些表示的。”

　　“福永大师，弟子尚有一事不明。”王隶顿时问道，“燕峦山少林寺被灭已近有两年时间，敢问万佛宗……可有为燕峦山少林寺一众弟子们复仇之心、或是之举？——”

　　“这……”福永大师被一问噎住了、说不出话来。

　　“敢问可有？”王隶追问道，“弟子四处打听消息，打锻增长自身实力，迄今为止实力已凌越于当年许多。”气势追问了上来之后，王隶直接整个人从地上站了起来。当前已经十五岁的王隶不仅实力比上当年涨了许多、甚至个头也比当年长了许多，站起来后的王隶身高已经达到了福永大师的眉间，气势十足。

　　“唉……”福永大师长叹一声，手中老木长拐杖在地上敲了敲，随后又转而抬头望向王隶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么我告诉你吧，随我来。”

　　说罢，福永大师拄着拐杖，转头朝着大楼阁里头走去。

　　王隶见状，随后跟上。

　　楼阁一旁数十丈外的山崖边下，一头飘长白发、身形高硕魁梧的王乔炎两手抓石、攀附在岩壁上，将方才王隶与福永大师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听到二人又往里走后，王乔炎也随即转移位置，迅速以高超轻功在山崖岩壁间飞跃停跳，落到了楼阁的一旁。

　　“唉——”但听得方才王隶仍要为少林寺报仇之话，王乔炎也不由心底一寒、哀感长叹。

　　………………

　　王隶随着福永大师一直走着，福永大师带领着王隶一直往里边走，最终又回到了这位福永大师方才一开始蹲坐着红色地毯所在的位置、方才王隶即是被福永大师从此处一掌的余功打飞，直接落到大楼门庭外去。这下，王隶又跟随着福永大师一同回到了此处。二人面对面盘膝坐下，四周静寥无人，炉中香烟飘漫。二人相顾无言，王隶在静待福永大师开口。

　　“你爷爷，王伊宁。当今天下为数不多的真正强者，能与他匹敌的人所在极少数。所以当你出生后，他非常关心与爱护你，是故在送你到少林寺进修前，自当是专门找过少林寺的负责人。十五年前，他便找过了我。还有，忘了同你说了。万佛宗当前有两个掌权者，一个是大方丈，一个即是宗主。大方丈负责管天下少林寺的事务，而宗主则负责万佛宗本务。现在的万佛宗宗主是我师侄，慧康。而大方丈则是我，福永。”福永大师道，“十五年前你爷爷王伊宁找到我，拜托交嘱我，希望我能收你入少林寺中，再给予你最好、最优良的教导。只因你爷爷曾是我旧时在江湖上曾有晤面之友，你出生那时我二人间相识已有三十来年。所以，这忙自当得帮。我将你收入了少林寺名下，作‘智’字辈出家弟子，智彦。”

　　王隶则是不说话，一边静静地听着福永大师交代。福永大师这回说出的，则是更关键的内容了。

　　“而有些事，你既然能找到这里来，谅你也已经知晓了——你的王家本址早在几乎半百年前已被攻灭。你爷爷幸存下来、急于重振重兴王家当年雄风，是故几十年来潜伏游历王朝各处，所做一切都为了是王家得以复兴。所以为了能更好的教导你，他将有关你的一切和牵涉到王家的一些事都告诉了我。我应该是这大陆上还知道王家之事，为数不多的人了。”福永大师道，“你爹名叫王乔昭，与你那叔叔王乔炎是堂兄弟关系。”

　　“这我知道了。”王隶应道，“乔炎族叔告诉过我许多事了。”

　　“嗯。”福永大师点点头道，“燕峦山的少林寺，立寺已有数百来年，是当年一‘净’字辈大师所带徒子徒孙所建驻。两年前，被你那乔炎族叔杀光所有子弟、毁于一旦了。至于为何毁掉，这原因可就严重了。知道了这些事，你将来肩上的责任将会更重，你确定要听？”

　　“还请福永大师说明。”王隶坚定道、似乎完全不惧“责任更重”这一句话。

　　福永大师长叹了一声道，“我本来不该告诉你这些事过早，你的实力还完全不够……”

　　王隶一听便急了，“我迟早也要知道，不如早些知道，这样的话，于我在王朝大陆之上游历行走、只会给予我更多的益处，我会更有充足的信念。无论是为了少林寺、为了王家、为了黑翳王朝黑翳大陆，甚至是为了自己，都一样。”

　　福永大师摇了摇头拒绝，先是眯着眼睛思虑了一会儿。而急于知道当年灭寺真相的王隶，则是在福永大师对面盘膝坐着，焦急的望着福永大师，希望他能开口说出来。

　　“你……终归是太过年轻了，实在不行。”福永大师摇头拒绝。

　　“福永大师！——”

　　王隶一急，当着福永大师的面便迅疾翻手起身，而后又迅速单膝跪了下来，表情严肃作揖请求道：“请福永大师一定告诉弟子，弟子为少林寺诸位师兄弟复仇之旺盛信念强过一切，强过这世上的所有人！”

　　“够了！”

　　又听得是福永大师一道厉声喝止，手中的木杖在地上沉重“咣！”砸动了一下。这一下，震惊到了一直平静着的王隶，不知适才又说错什么了？

　　“你还亏为我万佛宗少林寺佛门弟子，看看你现在的脑袋心绪里，想的都是何物？愤怒、仇怨、血债血偿，这些东西，你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就背负在身上。手上没什么看的中用的水平，就想着为师兄师父们报仇了。你可知现在的你，到底有多弱吗？——你更加不顾的是，那仇人是你的亲堂叔，你竟还要追问此事？在少林寺念那么多年经，你都学到了的就是这些？”福永站起身来，又以高过王隶的身高，手持着木杖厉声斥责着王隶道，“我问你，我少林寺讲究的六根清净，都是哪六根？！——”

　　王隶单膝跪地、手作行揖之手势，低头紧张不敢言语。但当听得福永大师这般厉声呵斥责问之时，王隶登时脑内一片空白，迅速回想起当年所学之知识：

　　“回禀福永大师，六根清净即指是：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意根六根。它们又分别为是……”王隶回忆起来、顿时一字一字清晰念道起来。

　　“眼能见色者是，以能对色而生眼识，故谓眼根。”

　　“耳能闻声者是，以能对声而生耳识，故谓耳根。”

　　“鼻能嗅香者是，以能对香而生鼻识，故谓鼻根。”

　　“舌能尝味者是，以能对味而生舌识，故谓舌根。”

　　“身能感触者是，以能对触而生身识，故谓身根。”

　　“意能知法者是，以能对法而生意识，故谓意根。这即是‘六根清净’所指的‘六根’。”王隶当着福永大师的面，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满脸皱纹盘布、苍老暮已的福永大师听了，竟惊得大睁眼来。

　　“那老衲问你，佛家十戒，又指哪十戒？！——”福永大师思虑了一会儿，又厉声喝道。

　　“回禀福永大师，佛家十戒即指是，不杀生、不偷盗、不邪**、不妄语、不饮酒、不涂饰、不歌舞及旁听、不坐高广大床、不非时食、不蓄金银财宝。”王隶作揖回答，仍是一字不差。这一下，倒是听得福永大师更加惊讶了起来。

　　“人之七情六欲呢？！——”福永大师厉喝。

　　“回禀福永大师，喜、怒、忧、思、悲、恐、惊，此乃七情。至于六欲，方才的六根清净所指即亦为六欲。”王隶一字不差回答完全。

　　“四大皆空？！”福永大师再喝道，似乎要被王隶惊得气怒了，不想王隶离开少林寺已经近两年，竟还记得下来这么多曾在寺中所学的内容。

　　“回禀福永大师，这很简单。地火水风，四大皆空。既空，空而不空，不空而空，空既地火水风。皆：一切既一，一既一切。不取法相，不取非法相。不取亦不离。”即是这么难的内容，王隶也全然记了下来。这下，倒是气得福永大师拿王隶一点办法也没有了。“福永大师，这下可以告诉弟子，当年少林寺灭寺的真相了吧？——莫非，还有什么问题需要刁难吗？”

　　“刁难？……呵呵，你这么理解也无不妥。你能将这么多经书上的内容仍然记得，的确是出乎了老衲我的意料。不过……你学了这么多、记得这么多，却只是记个影子在脑袋里。因为，你根本没有施行。”福永大师仍在想办法婉拒王隶，严肃道，“生死无非是轮回，那群悲哀惨死的徒子徒孙们，自当有他们超度轮回的时机。他们一生虔诚念佛，死后终会回到西天大乘极乐世界去，无需你……”

　　“福永大师。”王隶冷冷说一句，阻断了福永大师接下来的话。

　　“嗯？——”福永大师道。

　　“您到底是出于什么，不肯告诉我我堂叔王乔炎之所以毁灭燕峦山少林寺的真相？是根本不知情，还是出于太危险？”王隶连连问道，“危险吗？以弟子自身实力，以及堂叔、先祖父等等强手仍在，弟子谅也不会有多少危险相伴。”

　　王隶越说越多，福永大师越听越气。

　　但是多年的清修与自身的德高望重，使得他的心境早被磨练坚固。方才一察觉心底在微微动怒，福永大师便自觉压制了下来，重归心平气和。见到眼前的王隶，犹如见到了几十年前一样固执、一样顽傲的好友王伊宁一般，福永大师只是长叹一声“唉……”后，便点了点头道：“其实，我是顾忌你的实力不够。牵扯到这件事，这大陆上仍有许多人，是抱着杀你的心的。而你的爷爷已经出海，你的堂叔又不能随时相伴。你其实，还是非常危险的。”

　　“倘若福永大师告诉了小弟，那么小弟纵然废寝忘食、纵然是磨骨成灰，也终要练的一身好功夫。终会亲手为秦宇方丈报下那仇！还请福永大师，莫再推辞拒绝弟子了！为秦宇方丈报仇之事，弟子终将深刻铭记一生。即便秦宇方丈在西天极乐世界不需我为他报仇、即便我早已违背了佛门六欲十戒，我也在所不辞……就算，将我从此除名少林寺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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