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轻钢凤翼

　　“关于如此多详细之事，壬大人为何…为何都通通知晓呢？”

　　王隶惊愕万分问说。

　　“很简单，王小兄弟。”壬子龙答道，“因为我实力够强，我欲要知晓什么，欲要达成什么，没人可拦得住我。”

　　“这、这……”王隶迟迟震愕着。

　　“我先说这些，留足时间予你好好想想。话已至此，信是不信，则看你了。”壬子龙说罢，眉角轻扬一笑。

　　话说到这里，却是促使震愕万分的王隶，陷入了重重深思当中。

　　“慧宁方丈”秦宇，是“净能师弟”秦翼的爹，是秦骁大哥的兄长，亦是“蕙祖师”秦蕙的侄子……

　　而净能师弟，则是秦骁大哥的侄子，是蕙祖师的侄孙……

　　秦骁大哥，则同方丈一道、是蕙祖师的侄子……

　　而蕙祖师，是方丈、秦骁大哥二人的姑姑，也是净能师弟的姑奶奶……

　　………………

　　时间沉寂了有一段片刻。

　　不知思考了多久、王隶终才抬起头来，直面望向那壬子龙。而壬子龙手中轻摇着不知何时又取出来了的折扇，另一边手捧着本旧书、似是在等待王隶。

　　察觉王隶思考完毕了，壬子龙方也放下书本、望向王隶笑说：

　　“如何、王小兄弟，我说的可算清楚？”

　　“小弟多…谢壬大人将这些至关重大之残酷真相告知，若非如此，小弟还会真以为，他们是真心关照……”王隶以颤抖的声音答说，显是不忍心。

　　“无妨，你早晚也得知道。我不说，你叔叔也会说的。”

　　壬子龙笑道。

　　望着壬子龙，王隶望见的犹如个置身事外的高人、取笑着两家的斗争。他知道这么多事，却根本不必插手进来。

　　如今方丈死在乔炎族叔手上，蕙祖师死在伊宁祖父手上，净能师弟被迫寄居赫连英麾下，秦骁大哥更是得寻求洛家的保护……

　　两家斗得这般你死我活，还尽数让他壬子龙看见了，未免大为笑话。

　　“嗯……”王隶沉重地点头。

　　反复思考着壬子龙方才话语，王隶渐渐明白了许多事。

　　原来，方丈抚养他十三年长大，也是有目的的……为的就是他这弟子智彦，能在下山换作“王隶”后，还记得他燕峦少林。

　　还能在复兴王家的执念里，不忘“为少林寺报仇”的本心。

　　若也如乔炎族叔、福永大师说过一般，慧宁方丈所建立的燕峦少林，纯粹为了他智彦一人而已……

　　那么在十三年前，他慧宁便已明白、他日后会被屠寺杀死了。

　　这个真相响起在王隶耳中，未免太过揪心。

　　“若真相如壬大人所说，那么灭寺当日下午、为何净能师弟会和能预先有秦骁大哥来接走，也就说得通了。”王隶开口道，“为何他们都如此愿意帮助我，也更能说得通了。”

　　“因为他们想让你铭记这些所谓的‘恩’，从而令你忘记、或是耽搁为了王家的事。”壬子龙笑道，“因为他们自知无法同王伊宁正面反抗，便寻思要从他最疼爱的孙子，也就是众儿孙中他最为重视的你下手——”

　　“正因伊宁祖父重视我，于是我便能成为……他的‘软肋’？”王隶惊疑着。

　　“对！聪明。”壬子龙欣喜，“这也是为何，拥有通天般实力的王伊宁，还未省去繁琐的铺局、直接动手，只是一直隐匿背后、做些小手脚而已。”

　　“这、这……”王隶震愕。

　　原来，隐蔽在平静水面下的汹涌暗波，比他所能想象之极限、还要骇人。

　　“当下形势，只需达成两步、便能让王伊宁他开始动手。”壬子龙点数道，“一个，当他毫无牵挂，便是他的满堂儿孙们、都拥有无需担忧之实力时。第二，便是……”

　　“便是他的满堂儿孙，通通不在人世了。”王隶蹙眉道，“对吧？”

　　“话虽如此，并无大错。”壬子龙摇摇扇道，“可你也知道你爷爷王伊宁他，决无可能容忍此事发生。”

　　“那便只有，让我变强了。”王隶严肃道。

　　“对。”壬子龙点头。

　　两人相望着，不知说什么为好。壬子龙金铃般的双目中，似乎透露着些王隶穷尽一生、也无法读懂的微光。

　　那道厉芒，既略锋利、又显丝丝柔和。

　　最是让人读懂不得的，或许便是这样模棱两可的目光。

　　而王隶两只眼眸中的坚定神情，又仿佛是让壬子龙见到了年轻的自己，亦或是见到了。光鲜外表下、他那内心深处的自己般……

　　思考片刻后，壬子龙似乎想起了某事、便又打破沉寂问说：

　　“对了，王小兄弟。”

　　“壬大人还要交代我什么？”王隶答道。

　　“适才告知你这些真相时，有提及一人、忘同你细说了。那人的身份……对你来说，该是十分重要的。”壬子龙笑道，“不知你可还要继续往下听？”

　　“无妨，来者不拒。”王隶严肃答说。

　　“可知道的越多，对你可越为危险。”壬子龙道。

　　“可也只有越为危险，我才越能成长强大起来。”王隶道。

　　“很好！你若明白这道理、也不枉我今天同你这一番话了！”壬子龙笑道，“这个人，便是……”

　　“便是‘净能师弟’秦翼的爷爷，‘慧宁方丈’秦宇与秦骁大哥的父亲，‘蕙祖师’秦蕙的哥哥！”王隶严肃抢答，“那个‘姓秦的老父’！对吧，壬大人——”

　　“不错，聪明。”壬子龙笑道。

　　龙、隶二人一讲一答，厅中没有别人、二人仿佛心有灵犀般地一唱一和。

　　亦或是，王隶已理解了壬子龙要讲的大半了。

　　“这个‘姓秦的老父’，是否便是我伊宁祖父存世的唯一对手？”王隶问道。

　　“要比实力，他可远远不及你爷爷‘王伊宁’。而且比起王伊宁……他还大了四岁。”壬子龙笑道，“若是他还活着，今年得有七十五了。”

　　“若是……照这么说，‘他’是已经死了？”王隶疑问。

　　“那是当然了，秦宇和秦蕙都死了，王伊宁又岂能容忍‘他’活着？约莫早在五年前，王伊宁便将其刺死于槊下了。”壬子龙微笑，“不过幸好，我对这个老家伙的了解可还不少，最近时日也丰裕、今天完全能给你说个清楚。”

　　“很好、很好……”

　　王隶神色凝重，“壬大人…请说吧。”

　　………………

　　“三尺轻钢凤翼，翱翔万里江海。

　　倚剑信步平天下，不觉白雪染华盖。

　　垂老终看开，不过冥冥成败。”

　　壬子龙笑着，念了首诗出来。

　　此诗王隶听着、却觉十分古怪，怪却又不知怪在何处。格律不齐？还是意思不明？

　　真要他说，他却也感觉不来、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人姓秦，单名一个字瑝，此瑝可非彼瑝，是一个王字旁，加了个‘皇帝’的‘皇’字，实在富贵豪气也。”壬子龙惬意笑道，“然其父为其取这个名，其中之野心欲望，昭然若揭。”

　　“‘瑝’……”王隶默念着，“这个字又是何意？”

　　“‘瑝’字本意，是指玉器之间相互碰撞、所发出的清脆音响。这也免不了秦瑝他，会遇到一个‘对手’了。而这个对手，便是与其接近同岁、同辈、也同样具有武学天分和资质的你爷爷，王伊宁了。”壬子龙笑说，“秦瑝穷尽一生、与其争斗至白发迟暮，也没能战胜他。最后还是死在了王伊宁的槊下。”

　　“他？这……”王隶深刻思考着。

　　“无妨，关于他之事，便由我来告之予你吧。”壬子龙微笑。

　　“嗯。”王隶点点头。

　　“若要细说他，还得跟你说说海外秦家才是。不同于白蟒山脉王家，秦家之家业，建立在气候温和适宜、资产丰厚的南海上。较比王家来看、没有丰厚的历史与底蕴，但却依于地利、成功发展至能与王家抗衡的超强家族之一。”壬子龙笑着解释道，“王家的图腾是蛇，也称蛇人族。而那海外秦家的图腾，便是专吃地上游蛇的——‘鹰’了。”

　　“‘鹰’……”王隶默念着。

　　“没错，蛇、鹰。”壬子龙笑道。

　　“鹰本是能从天上俯掠而下、轻松衔走地上游蛇的存在，是蛇的克星。但‘蛇’与‘鹰’斗了这么多年，直到今天，却仍未分出个胜负来。其实我看来呀……茫茫世间，谁胜谁负，又有什么重要呢？——”

　　壬子龙这么一说，王隶这“梦中人”倒是被一语惊醒了。

　　“鹰”与“蟒”的故事，鹰蟒之争，王隶所联想到的不是别的……正是在去年前往北方时、在雪原上露宿的其中一夜，所做的怪梦！

　　在那梦中，王隶的确见到两只超过数百上千丈巨大的巨蟒和巨鹰。

　　两只巨大的怪物，在空中像是不知疼痛般地相互攀抓、撕咬，相互沾了满身的鲜血后、也不知疼痛，从不停下……

　　原来那个梦，所指的便是“王家”与“秦家”吗？

　　或者说，梦到的是斗争了一辈子的“王伊宁”、“秦瑝”二位老人吗？

　　“王家祖传的兵器是槊，而同有数千年悠久历史的秦家，所传承的技艺，则是腕刃。相信王小兄弟你见过的，已经不少了——”壬子龙笑道，“秦瑝自小在秦家里长大，得承其祖父武功亲授，功力飞速增长。”

　　“他祖父又是谁？”王隶追问。

　　“这个、你没听过也是正常，已经过去很久了。”壬子龙解释道，“秦瑝的祖父‘秦正武’在世之时，名声几乎同我一样，是响彻天下、公认的‘天下第一’！不过同时也有许多人认为，有个叫段宗胤的，才是天下第一。于是后来有一次，秦正武、段宗胤二人便约见出来、生死决战。”

　　“秦正武赢了？”王隶问道。

　　“不，秦正武输了、身死被杀。段宗胤虽然赢了，但却从此被秦家人记恨了起来。”壬子龙解释说着，“段宗胤后来没过多久也死了，还有传说是秦家派人、将之暗杀的呢。所以说，世人真是无趣，纠结爱恨情仇……”

　　“若是秦家记恨了段家，那为何后来还向王家下手？”王隶蹙眉怒疑道，“不该是对段家……”

　　“段宗胤杀了一个秦正武，然王家与秦家世代争斗，杀掉的秦家人，又哪止是数的过来的？秦家为何要对王家动手，这你得去问秦家，或是问问你爷爷‘王伊宁’了。”壬子龙嗤笑道，“总之秦正武后来死后，他儿子秦氐便继承了他爹在江湖上的地位和名号，闻名天下。而促使四大家族联手进攻王家的，也……”

　　“也正是他‘秦氐’。”王隶眼神凶狠，“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对，不错。不过你记住这个，倒没什么用……”壬子龙摇摇头嗤笑一声，“连秦氐的儿子秦瑝，都已身故、即便活着也有七十五岁了，他岂又还能活着？更何况，要下手也轮不到你。你的爷爷王伊宁在这些年里，该杀的，都杀够了。”

　　“呵呵……”

　　王隶摇头嗤笑，“说的也是，壬大人。不止他秦瑝……就连秦瑝之子秦宇，两年前也被杀害。秦宇的妹妹秦蕙，去年也被杀了。最后，恐怕就要轮到秦骁、秦翼叔侄俩了吧？他们二人的行踪应该不难找，为何我爷爷还未下杀手？——”

　　“哈哈哈……”

　　壬子龙开怀笑着、轻松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一边摇着手中提了王伊宁诗作的折扇，一边心中思虑着关于“王伊宁、秦瑝”二人之事。

　　壬子龙像是有很多事没说，但适才望向王隶来的一笑，却又好想没再打算说。

　　出于尊重，王隶也嗖地一声站起、一脸的茫然望向王隶。

　　不知眼前这世中高人到底何意，王隶正要追问时、壬子龙却又先开了口：

　　“你不应该，是很久以前就想明白了吗？——”

　　“什么？——”王隶惊疑。

　　“你的爷爷王伊宁，许久以前、就想对秦家造成永久的伤害，好以他一人，就达成千万人所无法达成之复仇。所以他后来对秦家下了手，这一笔，是你永远无法想到的沉重。”壬子龙笑道，“而他现在没再杀那叔侄二人，则是因为他……”

　　瞬间，王隶紧张得屏息而待。

　　却见这时，壬子龙从背后袍袖中甩伸出手来，那手轻轻一晃，便在上边“嗖！”幻化出来了一柄雕琢着青莲玉刻的六尺细剑，剑刃上白光四熠、正是当日王隶在洛郡时见过的壬子龙佩剑。

　　这会儿，却见壬子龙执剑指地一划，便划出来了一朵青色巨莲、包裹着壬子龙，“呼呼呼——”声中，巨莲旋转着、带着壬子龙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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