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伊宁往事

　　“是真的…师兄…”秦翼神情激动、哽咽着，“你难道没听王伊宁说过？”

　　“没有。”王隶疑惑地摇头，“我见他次数不多，况且，根本没听他提过有关我‘祖母’之事。若蕙祖师是我祖母，那不就是他的…的妻子？！”

　　王隶惊得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在他理解中该不可能见过、不应该有关系、不会互相认识的两人，居然是夫妻的关系！而蕙祖师听说在自己刚离开五毒堂时就被伏羲杀了，那这就说…

　　爷爷王伊宁，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

　　“这怎可能？”王隶实在不敢相信，“那蕙祖师就是被他杀的？”

　　“是啊……”

　　“师弟，你说的这事，我…我有些接受不了。”王隶不禁退后两步，“既然王家同秦家有世仇，那么我爷爷王伊宁他该是最憎恨秦家人的呀？怎会与秦家女子成婚生子，甚至还儿…孙满堂呢？”

　　秦翼只是连连摇头。

　　“这也是我在刚下山之后…见过姑奶奶才知道的。”秦翼道，“那一次我知道了很多事，也许就是师兄你说的…‘变化’吧。总之，从那一刻起，我便开始为了复兴秦家，而同骁叔、三叔公还有姑奶奶一起努力了。”

　　“‘复兴’秦家？”王隶讶异，“秦家难道也？…”

　　“算了，师兄。”

　　秦翼轻叹一声，“容我整理一下，待会儿便尽数告诉你吧…你不知道的事，还是太多了。但是我要从头讲起，也能比较清楚。师兄你也做好心理准备。待会儿无论我说什么，还请师兄先平复住情绪，先静静听下去…有什么想问的，待师弟说完再问。”

　　“可以。”王隶点头。

　　随即，秦翼低头，开始深思起来。

　　光线阴暗的地牢中，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小虫子爬叫等声，不过于此时气氛的万籁俱寂而言，无甚影响。王隶、秦翼二人隔着道钢栅栏门，盘膝相对而坐。二人皆闭上了眼、未开口言语，看似安静。

　　实则二人的内心，早已如浪潮般紊乱了！

　　片刻后。

　　“师兄。”

　　“说吧。”

　　“我隐约记得…约是去年四月左右时，壬子龙来找过我，告诉了我些事。那时他说，关于秦家的事他已告诉你不少了。”

　　“唔…的确，是有些印象。我记得他说过了‘段宗胤’、‘秦正武’、‘秦氐’等几个名字，不过其它的却是忘得差不多了。”

　　“秦正武和段宗胤是当时天下最顶尖的二位高手，他们彼此间，也是互相纠结了一生、也未分出个胜负的对手。最后一次决斗秦正武被杀后，段宗胤也据说在几年后就死了。不过那都是快一百年前的事了。”

　　“我记得。好像壬大人还有说，段宗胤的孙子就是临江楼楼主段一林，只可惜段一林现在也被杀了。而秦氐，就是秦正武的儿子，也就是他指引、买通和领导四大家族去灭我王家的。”

　　“是的，不过壬子龙那时有话没说清楚。”

　　“什么？”

　　“隼阳岛，是我秦家自古以来的地盘。隼阳门，正是我秦家的家业！——”秦翼神情严肃道。

　　“嗯…”王隶点头，努力抑制住心底震惊，并开始飞速思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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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论辈分算，秦正武该是我的‘高祖父’，也就是我爷爷的爷爷。他与段宗胤生活的在第十四代黑翳‘黑翳灿’和第十五代黑翳‘黑翳泉’的年代。壬子龙十年前杀的那个是第十六代，而且已经有近六十岁了。可想而知，他二人生活在多久以前…”

　　“约莫在一百年前，高祖父继承了秦家族长及隼阳门门主的位置。几个月后后他的独子、我的‘曾祖父’秦氐，便出生了。之后高祖父还活了将近四十年，在他过世时，他已是古稀高龄。在他过世后，我曾祖父秦氐自然继承了他的位置。”

　　“曾祖父有三个子女。最大的是我爷爷，姓秦名瑝，大约比王伊宁大四岁左右…这事壬子龙跟师兄你说过。”

　　“第二便是我姑奶奶，师兄你称作‘蕙祖师’的‘秦蕙’。她同王伊宁结婚生子的事，我之后同师兄细说。”

　　“最小的则是我三叔公‘秦泗’了，如你所见，被壬子龙所杀…终年六十二。”

　　“唔…我知道了。”王隶点头，“请继续。”

　　“嗯。”

　　“爷爷秦瑝有两个儿子。大的是我父亲，也是我们二人的方丈‘净能’，俗名姓秦名宇。小的则是洛家还在的时候在那做护卫总管，姓秦名骁，这个师兄是再熟悉不过了。”

　　“当然。”王隶点头，“不过我是没想到…你们之间都是亲戚。”

　　“嗯…爹将死之际，也就是灭寺的那天下午，骁叔来到燕峦山将我接走了。那时师兄在勤奋读经，并不知此事。后来，我辗转了多地，你们王家的人也一直追杀。最初是在牛头山项楚明的山寨中躲了一些时日，后来…山寨被王伊宁屠杀了个干净…”秦翼道，“之后又进洛家。如你所见，洛家现在势力没了，全都退回渚州去了。最后因为抓了师兄的娘，在赫连宗主的帮助下得以躲进剑林宗，才有了那么一段安宁的日子的…罢了，先不说这些。”

　　“嗯…”

　　王隶一边抚颔深思、一边点头。

　　“师兄，这段尘封几十年…世上仅有寥寥十数人知道的，惊天动地的秘密，师弟现在就要告诉你了。还请师兄一定…”

　　“师弟尽管说吧，我做好准备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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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七年前，亦即王家、段、岳、皇甫、司空皆在世上消失的第二年的正月，隼阳城的海港边，飘来一个浑身染血、遍体鳞伤，衣着脏乱不堪的青年。港口边工作的渔工们出于善心，将他救了下来。青年醒来后神志不清，渔工们怎么问都问不出他有关身世来历的事。只见他右眼有一条长疤穿过，使他右眼看不清东西以外，再也探知不出什么。”

　　“右眼长疤？…”听到这一句，王隶已经懂了。

　　“之后，渔工们只好将他收留在港口，让那青年同他们一道工作。打渔、晒网、制作各式海鲜菜肴送进内城等等。渔工们见他体力充沛、学什么都很快，干起活来又不埋怨，很快也没在乎别的。随着时间推移，他也成了渔工中的一员。”

　　“但很快，谨慎无比的门主秦瑝知道了此事，亲自来见过了这名渔工。探知过他的奇经八脉，发现他不会武功后才最终放松警惕…让他回到港口去。”

　　“那名青年，就以渔工的身份，暂时生活在隼阳城的港口处…于是，过去了很久，大概有四年多左右。”

　　“全城上下都流传了一个消息——前代门主秦氐在生前因被子女夺走门主位置而被关押大牢、已在牢中愤懑病死。他的遗嘱表示，要立他的三子秦泗做掌门，而秦瑝、秦蕙兄妹须离开高层。流言越传越响后，爷爷和姑奶奶终于受不得舆论压力，宣布退位。那时，只有十九岁的三叔公便做了门主。不过三叔公那时不得不听爷爷和姑奶奶的话，所以…掌权的还是他们。”

　　“‘流言’么…”王隶思虑着，“这手段还挺管用的。”

　　“而做了门主后的次月，三叔公便下令扩张地盘、抽出隼阳门的全部兵力去分散攻打四周大小的各个渔民岛屿等等。而大军刚乘船离开没多久，便有一支海岛舰队，前来袭击了防守空虚的隼阳岛。外城死了不少人…但是，那个渔工青年在那时跳出来，以隼阳门内城弟子才学会的掌法、拳法甚至剑法等等，一个人就击退了数百来人，将他们全部逼上了船。化解了隼阳门的危机。”

　　“他如何学会内城的武功？”王隶讶异，“不是一直在港…”

　　“呵呵…后来经门主秦泗亲自召见，那青年便说，是趁工作闲时、及半夜三更等时候偷跑到练武崖上，观摩偷看内城士兵和一些秦家子弟练武切磋所学会的。练武崖就是隼阳岛东南处的一座百丈高崖，连接着内城，内城的士兵、子弟们一般都在那里练功。”秦翼道，“总之，高兴的秦泗又觉得那青年是练武奇才了，便让他离开港口，在特赦下，那青年便拜入隼阳门、成为了正式的弟子。”

　　“嗯…”

　　王隶深思着，在师弟越说越多的内容中、他也经思考悟出了许多猜测。

　　不过眼下事实都在师弟口中，还是等他说完再问吧。

　　“正式拜入隼阳门后，那青年人得以住在了内城，并得到了同秦家子弟见面的机会。那时，门主的二姐秦蕙，芳龄二十七，正值风华正茂之年。那个从不知何处漂来、又从港口渔工混到正式弟子的青年，则是开始…不断接近了秦蕙！”秦翼平静的声色又见沉重起来，“秦蕙那时没有夫君，在门内也没有中意的男人，只因好强、气盛的她不希望她的夫君武功比她还弱。但青年在不断接近她之际，也通过一次次的‘交流’，让她萌发了‘那个’想法，让她…动了心。”

　　王隶神情沉重，渐也蹙眉、严肃起来。

　　“虽然大哥秦瑝不断劝阻，甚至见那青年不似善类，让妹妹尽早远离。可对动了心的女人来说、尤其是秦蕙这样的，‘动摇’二字，怎生可能？对于哥哥的百般劝拦，秦蕙全不当回事。甚至哥哥越啰嗦，秦蕙反倒越想去找那个青年。”秦翼不断苦笑着解释，“那青年拜入隼阳门后第三年的二月，秦蕙便不顾哥哥的极力反对，在内城所有弟子的见证和祝福下，与他拜堂成亲。那年，秦蕙二十九，而那青年则三十一。”

　　“七月，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

　　听到这，王隶已明白了许多。

　　若那个‘渔工青年’果真是爷爷王伊宁的话，那么壬子龙去年说过，爷爷‘对秦家下了他永远无法想到的、最沉重的一笔’，也不难猜出是什么了。

　　也就是与秦家人成婚，将自己与秦家‘绑’在一起。

　　‘渔工青年’与秦蕙的孩子出生在隼阳门，而爷爷的长子又是他王隶的父亲，王乔昭。

　　这就不难解释，为何父亲的惯用兵器是腕刃，而非王家的长杆兵器了。

　　这一笔，当真是够沉重的。

　　“他们本就恩爱有加，再加当时大哥秦瑝的‘啰嗦’，也使得性子倔强的秦蕙越是不愿同那青年分开…两年后的七月，他们转眼又生了第二个孩子。”秦翼解释道。

　　“第二个就是…乔炎叔，嗯。”王隶心中默念。

　　“四年后十二月的某天，出了件事。当时身为门主的兄长的秦瑝，发现他的妻子惨死在了寝宫中，身首分离，尸体血腥模糊至极。经调查后，查出那些伤口是由一杆枪头粗大无比的长枪造成的，也就是‘槊’类。可那时隼阳门根本不教长杆兵器，也未组建、训练任何枪兵，甚至一杆长枪都没有。大嫂的死因，似乎成了一个谜题。”

　　“想来应该是‘白杆龙鳞槊’。”

　　王隶心中思考着，却是知道原因，“真不知那么大一杆兵器，爷爷是如何带进隼阳门、又如何藏好的。”

　　“之后，似乎是为了调查妻子死因，秦瑝便连大年会也没和弟弟、妹妹一齐过，几天后即直接带着七岁的儿子秦宇，搬上大小行李离开了隼阳岛、不知去了何方。而随着秦瑝离开隼阳门，门内的风波，也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停了下来。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秦翼抬起头，神情激动着道，“十一年后，秦瑝回到了隼阳门来！——”

　　“哦？”王隶渐凝眉。

　　“他似乎将调查了十一年，最终得到的真相告诉了弟弟和妹妹。可是，这真相对已经成亲十几年了的妹妹来说，实在太过残忍了！原来，从漂浮到港口边，直到高高在上门主的姐夫…从一开始，那个右眼带长疤的家伙，就是隐藏了一切、忍耐了一切、经历了一切，有目的而来…而活到现在的！”秦翼情绪激动道，“那个家伙，就是多年前灭王家一战中杀漏的人，多年前一个人灭掉四大家族的人…是趁隼阳门空虚时、派遣手下海盗前来攻城的人，正是用‘槊’类兵器残忍杀死大嫂的人！——”

　　“他，也就是秦蕙的丈夫。是和秦蕙两个孩子的父亲…”秦翼咬牙切齿着道，“是…我秦翼的姑老爷…更是师兄，你的…”

　　“不必说了，我知道了。”

　　王隶表情严肃，“‘他’，就是我爷爷，王伊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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