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玉石俱焚

　　老李看出了珍珠的犹豫，主动上前帮她排忧解难。

　　他拎起珍珠的手仔细查看了一番：“这手确实过于细嫩了些，干活儿没有那帮粗糙的佣人麻利。不过也没什么。但凡能洗一个月碗，手上马上就养出老茧了，那时候干什么活儿都不在话下。问题不大！”

　　珍珠闻言面色更加难看，一把撤回了自己的手，紧张地藏在背后。

　　意思很明显了。

　　老李瞥了她一眼。

　　“你不愿意，那你有什么打算？或者你还想回女闾继续伺候人吗？”

　　珍珠仍旧摇头：“我不回去！死都不回去！”

　　“或者，你想嫁人？”老李又道。

　　珍珠犹豫了下，似乎有些心动，但隐隐又有些担忧。

　　她出身女闾，只怕嫁不了多好的门第。若嫁给穷人，丈夫未必能有那么多钱供养她，婚后她照旧得出来劳作。

　　棠姬也苦思好久，给出一个方案。

　　“我之前见过那种有人说书卖唱的酒肆，生意也相当红火。或者我们可以在酒肆中间弄个台子，让珍珠弹弹琴，唱唱曲，如果台子能稍微大一点，让珍珠跳个舞什么的也不是不行。”

　　说罢，棠姬拍拍珍珠的肩膀鼓励她。

　　“你放心，价钱方面我不会委屈你。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收入可能会比你在女闾的时候低一些，但绝对比刷盘子洗碗要强得多。你好好做，将来搞出名堂，也一定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在长安城中安身立命！”

　　这主意听起来确实是不错，旁边的老李也点头如捣蒜。

　　可珍珠闻言并不出声，脸上也无半分喜色。

　　棠姬和老李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老李主动问珍珠：“你会弹琴吗？”

　　珍珠摇头：“不会。”

　　“那你会跳舞吗？”

　　“不会。”

　　“唱曲呢？”

　　“会一点点……”话说一半珍珠有些不大好意思，“不过那些曲子，咱们这正经酒肆可能不太适合。”

　　棠姬和老李都陷入了沉默。

　　棠姬又思索了一下：“那珍珠，你有什么才艺？你同我说，我可以想想办法，为你的才艺量身定做个谋生的路子。”

　　珍珠面露尴尬：“我会的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若要靠这些谋生，大概只能重回女闾了。”

　　棠姬也闭上了嘴，一时不好再问。

　　老李苦思半晌，也有了主意。不过还不等他开口，酒肆门口又进来一群人，喊掌柜过去接待，棠姬不得不过去。

　　见棠姬仍然放心不下珍珠，老李道：“老板娘您放心，我已经有主意了。珍珠姑娘的事儿，我一定会解决好！”

　　这世上棠姬最信任的人除了老姚就只剩下老李。

　　她无暇询问老李具体有什么主意，只是叮嘱他放心大胆的干，无论如何自己都会支持。

　　又过了四天，经老李安排珍珠这边的事儿解决了，可酒肆新的糟心事一桩接一桩，始终没有消停。

　　老姚还是没有回来，老李派去找他的人也没有任何消息。

　　上次老李卖精铁余出的两万金全都拿去给张老板做延期的利息了，他们手里的积蓄根本不够支撑到第五天。

　　更要命的是，他们订好的炸药卖家也准备好了，就等着这边付钱。

　　棠姬有些顶不住了。

　　张老板那边一直都老李在安抚，迟迟见不到钱，张老板不愿再等，已经闹将起来。

　　老李来棠姬处同她合计半天，人已经相当破防。

　　“老板娘，我们真的得另外想想办法了！老姚已经走快一个月了，他那边大概是指望不上了。可我们这边也不能再拖下去了，张老板已经起疑了！

　　鬼市的精铁价格一天天涨，他天天去打听，已经听到了风声。我们如果不能尽快结款，他不可能继续把精铁留给我们的！”

　　境况如此糟糕，棠姬也焦头烂额。

　　“再卖一成呢？像上次那样。”棠姬试探性问道。

　　“现在这种情况，这法子只怕不好办。”老李叹了一口气，“等了这么久，张老板已经没有什么耐性了，开口闭口就是收不到钱就将货转卖给别人。”

　　棠姬也垂下眸子皱紧眉头。

　　老李想了想，又道：“其实按照现在这个价格，咱们再卖掉四成的精铁，就可以填上这个窟窿。”

　　棠姬直接摇头：“我们先前已经卖出去了一成的精铁，若是再卖四成，那半数的精铁可都到雍国人手中了！”

　　“我知道！可是老板娘，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张老板那边催着，火药的卖家那边也催着，债务堆积如山，难不成我们要指望酒肆每日赚这几十金还账吗？

　　虽然这次将四成的精铁卖掉十分可惜，但眼下这个关卡最起码可以平稳过去。这把成了，咱们相当于一文钱不花，净落百万来斤精铁。不亏的。

　　反正阿木也不打算将精铁运到新郑了，这精铁送哪儿不是送呢？”

　　棠姬也很清楚眼下没有什么选择了。她扶额挣扎片刻，已经做好了卖掉四成精铁的打算。

　　“也行。不过老李，我还是希望你打听一下，你联络的那个精铁的买家，他是做什么的，他要这批精铁是打算做什么的？”

　　老李没有马上回答，阴沉这脸，表情十分难看。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

　　“不知道。做农具厨具都有可能吧？那个长信侯前一阵子不就弄了批精铁做农具吗？这次的贵人大概也差不多吧！”

　　他语气平淡，可眼神闪躲。

　　棠姬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说的大概不是实话。

　　“真的不是造成兵器，送到战场上去的吗？”

　　老李欲言又止，半晌才闷闷开口。

　　“就算是造成兵器，也不一定就是送到韩国战场上不是？”

　　棠姬懵了一下。

　　“老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

　　这话要是从老姚嘴里说出来的，她还能理解，因为老姚是楚国转卖来的奴隶。

　　可老李是正经韩国人！

　　他和他父母都生在韩国长在韩国，上党之战的时候，除他之外，他一家人都死在了上党城中。

　　以往他还经常为老姚开口不够维护韩国同老姚吵架。

　　他这话不是自欺欺人吗？

　　若这些精铁全都送到雍国东郡的战场上，让雍国的士兵拿去杀韩国人，那她不如将这些精铁全都毁掉，大家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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