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修罗场

　　阳光像被打碎的金箔，透过香樟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两个少年身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风拂过树梢，带起一阵细碎的沙沙声，恰好盖过了霍雨浩胸腔里翻涌的情绪。

　　他微微启唇，舌尖抵着上颚，那些差点冲口而出的话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说清楚？！

　　说清楚我怕吓死你！

　　谁能想到，这所重点大学的校园里，两个看似普通的少年，其实早就偷偷领了红本本。

　　在民政局门口的梧桐树下，他还被冬儿笑着捶了一拳，说“霍雨浩你现在可是有妇之夫了”。

　　想到这里，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蜷了蜷，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天冬儿掌心的温度。

　　霍雨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冷笑，漫不经心的样子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我能有什么意思？就像您说的，您可是顾家大少，我就是一个小小平民罢了。”

　　他眼帘半垂，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嘲讽，语气里的恭顺恰到好处，却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顾衡闻言，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挑。

　　他身上那件定制款白衬衫被阳光晒得发亮，手腕上的名表表盘折射出刺眼的光。

　　他上前一步，皮鞋踩在落叶上发出咔嚓声，伸手就攥住了霍雨浩的胳膊，指节用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但我看你的样子，挺不服气？！”

　　力道透过布料传来，霍雨浩的胳膊被捏得生疼，却反而笑了。

　　他微微侧过脸，凑近顾衡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对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淬了冰的刺：

　　“我怎么敢啊，你说是吧，大少爷。”

　　“大少爷”三个字被他咬得极轻，尾音却带着点戏谑的颤音。

　　说完，他不等顾衡反应，猛地挣开对方的手，转身就走。

　　校服外套的下摆被风掀起一个弧度，露出里面印着校徽的白色 t恤。

　　他没有回头，径直朝着 cos社团的方向走去。

　　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条坚定的路。

　　顾衡？顾家大少？

　　霍雨浩在心里轻轻嗤笑一声。

　　现在，他口袋里的钱包夹层里，还放着他和王冬儿的结婚证复印件。

　　红本本上的照片里，冬儿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而他搂着她的肩膀，傻气又认真。

　　他们是法律承认的、受保护的关系，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坚实的依靠。

　　一个所谓的顾家大少，又有什么好怕的？

　　他的脚步轻快了些，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发顶，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顾学长，您找我有什么事？”

　　顾宴衡朝他儒雅一笑：

　　“小雨浩，我和清清快要从学校毕业了，就想着找你们一块儿吃个饭。”

　　霍雨浩微微一笑：

　　“那行，我先去叫冬儿，马上回来。”

　　到了饭店，霍雨浩刚要坐下，看到对面的人，忍不住皱眉。

　　顾衡，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宴衡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小声解释道：

　　“这是小我几岁的弟弟——顾衡，今天和我们一起吃饭。”

　　霍雨浩脸上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但还是十分礼貌的笑了笑。

　　坐下没多久后，顾衡就开始了作妖。

　　他夹起一大筷子肉，放到王冬儿碗里：

　　“来，冬儿，看你瘦的，多吃点。”

　　王冬儿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她自然地将碗里的肉拨到一边，夹起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语气轻快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疏离：

　　“谢谢，不过我最近在控糖，肉食还是少吃点好。”

　　话音刚落，她手腕一转，将一块去了刺的鱼肉放进霍雨浩碗里，眼神亮得像淬了星光：

　　“雨浩，这家店的松鼠鳜鱼做得不错，你多吃点。”

　　霍雨浩低头看着碗里的鱼肉，指尖摩挲着筷子边缘，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了弯。

　　他抬眼看向王冬儿，两人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满怀，像有细碎的电流噼啪炸开，瞬间淹没了周遭的喧嚣。

　　“好啊，”

　　他夹起鱼肉塞进嘴里，故意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声音含糊却清晰，

　　“还是冬儿你最懂我。”

　　顾衡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他看着对面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像两根交织的藤蔓，任谁都插不进半分，胸腔里的烦躁几乎要溢出来。

　　他扯了扯嘴角，试图维持脸上的从容，语气却冷了半截：

　　“是吗？我还以为霍同学更喜欢吃红烧肉呢，毕竟上次在食堂看你吃了满满一大碗。”

　　这话里的刻意让人想忽略都难。

　　顾宴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刚想开口打圆场，就被霍雨浩截了话头。

　　霍雨浩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慢条斯理，眼神却直直射向顾衡，带着点玩味：

　　“顾少观察得倒是仔细，连我在食堂吃什么都知道。不过比起红烧肉，我还是更爱吃冬儿给我夹的菜，毕竟——”

　　他拖长了尾音，视线转向王冬儿，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漫出来：

　　“别人夹的，总觉得没什么味道。”

　　“噗嗤——”

　　王冬儿没忍住笑出了声，伸手在桌下轻轻踢了霍雨浩一脚，眼底却满是笑意，

　　“就你嘴甜。”

　　顾衡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桌上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顾宴衡轻咳两声，拿起茶壶给众人添水：

　　“来来来，喝水喝水。清清，你不是说想报考本校的研究生吗？正好可以问问雨浩他们，专业课方面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坐在顾宴衡身边的女生连忙点头，顺着话头聊起了学业。

　　王冬儿顺势接话，和女生相谈甚欢，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霍雨浩偶尔插一两句话，目光却时不时落在王冬儿身上。

　　她笑的时候会微微歪头，发梢垂落在锁骨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碎钻。

　　那些琐碎又温暖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缠上心头，让他觉得眼前的闹剧实在可笑。

　　顾衡却没打算就此罢休。

　　他状似无意地看向王冬儿，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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