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偏爱

　　除了云容，其他人都尝了果饮，连连夸赞。

　　席间，绿菱从云容口中打听了一些事，云容因着作犬期间在采春楼的情意，对绿菱也格外照顾，基本是有问必答，但也仅限于日常的事情。

　　晚膳很快到了尾声。

　　夏宏文一行人起身朝宁竹鸣和云容告辞后随即往外走。

　　云容喊住萧昱，取了她之前就整理好的外衫，让萧昱带给萧琳琅。

　　她跟在宁竹鸣身后想送他们出府，却被宁竹鸣喊住，“我送他们吧，你身子不舒服就早点回房沐浴歇息吧。”

　　云容一愣，微微扯了下嘴角，“是，公子。”

　　话罢，她转身往自己房间走，边走还边踢了下脚下的石子。

　　夏宏文微侧了身，余光下意识追逐了过去。

　　宁竹鸣状似无意地挡在他身前，拍了拍他肩膀，“宏文，走吧。”

　　夏宏文回眸嗯了一声，脚下的步伐却慢了几步。

　　一行人出了云中院，很快就入了竹林。

　　李德在前面带路，夏宏文心绪复杂地走在最后头。

　　月色如水般洒下来，透过竹叶落在他们身上，投映出斑驳交错的光影。

　　哎呀一声。

　　绿菱不知为何脚底一踉跄，身子往后栽去。

　　宁竹鸣眼见前面的人即将靠近自己，极快挪动到旁边，他身后的夏宏文怔了怔，慌忙扶住绿菱的手肘，待绿菱站稳后又随即放开，“绿菱姑娘，当心脚下。”

　　绿菱手指微微蜷起，朝他欠了欠身，“多谢夏公子。”

　　夏宏文轻笑了下摆手，一低首便看到脚边的绣帕，他拾起展开一看，轻声念道，“陆盈盈。”

　　绿菱福身回道，“让夏公子见笑了，陆盈盈是奴家之前的名字。”

　　夏宏文点了点头，又仔细看了看绣帕上的图案，猜测道，“绿菱姑娘所绣的可是凤尾竹？”

　　绿菱道，“夏公子见多识广，正是凤尾竹。”

　　夏宏文递绣帕给她，

　　“倒不是我见多识广，是绿菱姑娘绣得逼真。没想到绿菱姑娘不仅擅长作诗，舞技出众，连绣工都如此了得。实在让人佩服。”

　　“会这些又有何用？”绿菱满嘴苦涩，“这些都不过是用来取悦人的。”

　　视线微转掠过宁竹鸣，脸上带着艳羡，“奴家倒是羡慕云容姑娘，即便无什么技傍身，但瞧着她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

　　云容和她说擅长打络子和写什么正楷，但在她眼中，这算什么本事？

　　她没落难前，她身边随便一个伺候的二等丫鬟都会。

　　宁竹鸣蹙起了眉心，“人生苦短，每天能哄自己开心，那便是最大的本事。”

　　夏宏文也赞同，“竹鸣所言在理。”

　　绿菱怔然一愣，一时无言。

　　红杏见绿菱如此，有意解围，温声道，“你之前想让赵姐姐帮您取名为绿翎，可是因为喜欢凤尾竹？”

　　绿菱嗯了一声，“但赵姐姐说，翎字与教坊使的名讳冲撞，故将我改名为绿菱。”

　　忽而声音转低，语气中透着几缕哀思，

　　“少时我院中就栽满了一盆盆凤尾竹，我十分喜爱，几乎每日都要赏玩，定期还给它们修剪，如今过去已久，那画面却依旧历历在目。

　　“凤尾竹叶葱茏苍翠，层层叠叠犹如凤凰垂尾，风过时飒飒如清箫鸣涧，故而也被我们淮阳人称为鸣凤竹。”

　　“鸣凤竹？”夏宏文略沉思了下，转看宁竹鸣，笑道，“倒是和竹鸣的名字重了。”

　　萧昱琢磨了会，“不错，真正巧了。而且竹鸣这里也正好是一片竹林。”

　　话到这，他问，“竹鸣，你这竹子是何品种？”

　　宁竹鸣随意扯下一段竹枝在掌心把玩，语气淡淡，却莫名透着三分凉意，

　　“山野毛竹而已，粗生粗长，比不得凤尾竹珍贵，怕是砍了当柴烧都嫌烟大呛人。

　　“不过，本公子就是偏爱这山野毛竹，它自然生长，不拘一格，比起那些需要精心侍弄的竹子，更显得质朴无华。”

　　绿菱听出了宁竹鸣话中的暗讽，神情滞住，双目微微泛红。

　　萧昱无奈笑了笑。

　　他认识宁竹鸣这么久，自然也知道宁竹鸣对于不喜欢的人向来没有好话，只是对姑娘家如此怕是不合适。

　　夏宏文瞥了宁竹鸣一眼，心想，莫不是他对云容说话也如此，所以云容才不喜欢他？

　　如此想着，心中莫名一悸。

　　宁竹鸣朝李德投去一瞥，李德忙引路道，“各位公子，姑娘，这边请——”

　　不一会儿，送走了夏宏文一行人。

　　宁竹鸣望着夏宏文背影道，“你觉得宏文如何？”

　　李德摸了摸头，茫然道，“公子的意思是？”

　　宁竹鸣没回首，语调深幽，“你若是姑娘家，你觉得宏文如何？”

　　李德暗自揣摩了会，说道，

　　“夏公子仪表堂堂，武艺高强，为人仗义，而且小的听说夏府上下和睦，也没那么多幺蛾子。小的要是姑娘家，能嫁于夏公子，那是小的福气。”

　　“他有这么好？”宁竹鸣冷目看了过来。

　　李德双眸一颤，公子这话好生奇怪，夏公子要是不好，他能与夏公子做朋友么？

　　李德想了想，用力点头。

　　“你说得不错。”宁竹鸣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既然这么会说，明儿辰时召集院中小厮们，当众说一遍院中守则。”

　　李德瞪大了眼，那‘院中守则’厚厚一本，他照着读一遍都要一个时辰啊。

　　“公子？”

　　李德声音有些不确定。

　　“两遍。”

　　宁竹鸣淡淡吐出这两字，转身就走，独留李德紧捂着嘴楞在当场。

　　另一边。

　　云容今儿算是知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说的话付出代价，她今儿晚膳是吃没吃好喝没喝到。

　　她没回自己房间，绕道来到了厨房，一眼便看见福叔坐在厨房桌几旁，哼着不知名的歌自顾自地小酌。

　　“福叔，您这喝的是什么？”

　　福叔仰头喝下，笑道，“这是福叔亲自酿的桃花酒。丫头，你要不要来一杯？”

　　“好。”

　　云容笑着应下，坐在福叔对面，执起筷子，率先夹了几块烧鸡肉放入嘴中。

　　福叔给她倒好了酒，推到她面前，“你这丫头，晚膳没吃饱？可是福叔做的菜式不合你口味？”

　　云容又囫囵吞下几片酱猪耳，

　　“不是您做得不好，是晚上客人多，我怎么也算姑娘家，不得矜持点，少吃一点么？”

　　其实桌案上也有她爱吃的，只是放得远，她总不好站起来夹吧。

　　“那在福叔这，你可别矜持，敞开了吃。”

　　福叔见云容喝完一杯，又给她自己续了一杯，忙道，

　　“丫头，少喝点。这酒后劲大着呢。”

　　“没事的，福叔，我酒量还不错。这酒醇厚清冽，又有桃花的香味，着实好喝。”

　　“你这丫头，可别怪福叔没提醒你，这酒虽好喝，可后劲真的大。你要是喝醉了，明儿个头疼可别赖我。”

　　云容嘻嘻地笑，“才不会呢，是我自愿要喝的，绝不会赖福叔。”

　　福叔见她虽笑但声音有些涩，问，

　　“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方便的话，可以和福叔说说，说出来就会好受些。”

　　云容双手托腮，双眼有些迷离，“我的烦心事么，就是怎么挣好多好多的银子。”

　　说完，她垂首又喝了一杯，暗暗自嘲，她的烦心事就像那蟑螂一样，跑出来只有一个，可藏在里面的却有N个。

　　云容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只觉得脸部越发烫，眼前的福叔也变得模糊起来。

　　后面她好像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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