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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寂火焚心留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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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主那冰冷无情、如同宇宙法则本身轰鸣的最终宣告,其余音尚在三人(乃至鬼戮那残存意识)的灵魂深处剧烈回荡、引发阵阵战栗,归墟之寂那名为“试炼”的真正恐怖,便已无声无息、却又无可抗拒地全面降临。它没有惊天动地的浩大声势,没有狰狞可怖、肉眼可见的刑具,有的只是那原本绝对死寂的“虚无”本身,开始变得……“活跃”起来。

  一种难以用任何世间语言精确描述的、针对“存在”本身的消解之力,如同无数看不见、摸不着,却无孔不入的诡异火焰,开始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开始灼烧、蚕食他们构成“自我”的一切本质。这并非第七狱那焚烧血肉骨髓、灼烧罪孽的业火,而是直接针对“存在”概念本身的、源自万物终点的——寂灭之焰。

  莫宁首当其冲。他感到自己拼尽全部意志力构筑的记忆锚点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瓦解、崩溃。

  “暮红”那温暖而复杂的笑容变得模糊不清,如同隔了厚重的毛玻璃;对阴诏司职责的认同与背负感迅速淡薄,仿佛那只是别人强加的故事;甚至连对鬼戮所蒙受冤屈的执着追寻、对天律殿那庞大黑暗阴谋的熊熊怒火,这些最为坚固的情感支柱,此刻都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城堡,在那无形的寂灭之焰灼烤下飞速坍塌、消融。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到足以吞噬一切的虚无感和空虚感猛烈袭来,这感觉比任何肉体或魂体上的直接痛苦都更令人恐惧,因为它直指存在的意义。他疯狂地试图在脑海中抓住什么,挽留什么,却只能绝望地眼睁睁看着“自我”的重要组成部分被一种绝对的力量无声无息地抹去、擦除,仿佛他奋力挣扎的一生、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只是一本可以被随意篡改、并被一块无形橡皮擦肆意涂抹的书册,正迅速走向彻底的空白。

  冰冷的绝望如同亿万载寒冰融化的冰水,瞬间浇透了他的灵魂核心。

  但就在这近乎彻底沦陷的边缘,他灵魂最深处,一点源自冥渊那非人残酷训练所烙印下的、对“生存”本身近乎本能的极端执着,如同历经千锤百炼后淬火留下的最坚硬的钢芯,仍在冰冷死寂的虚无中,发出微弱却无比灼热的坚持,顽固地抗拒着那最终的消亡与同化。

  他不能忘记,他还有至关重要的事情未曾完成……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他拼命地回想,脑海却只剩下一片翻腾的混沌与迷雾,唯有那点纯粹的、不甘就此湮灭的“执念”本身,穿透了所有遗忘,成为了指引他不至于彻底迷失在虚无中的、最后一座微弱却坚定的灯塔。

  黄笙所面临的试炼,其残酷程度呈现出另一种维度。她的世界本由精妙的音律构成,感知万物、表达自我、乃至运用力量皆通过无处不在的旋律与节奏。而在这里,在这归墟之寂,连“声音”这一最基本的概念都在被彻底剥夺、否定。

  她“听”不到自己魂力流淌那熟悉的嗡鸣,“听”不到身旁同伴艰难维持的喘息,甚至“听”不到自己思维流动时那细微的、如溪流般的声响。绝对的、没有任何参照的静默,对于她而言,是比剜心剔骨更甚的极致酷刑。

  她感觉自己正在迅速变成一个真正的聋子,一个哑巴,一个被彻底抛弃在无声地狱最底层的、连自身存在都无法确认的孤魂。

  无边的恐慌淹没了他,她拼命地在意念中试图拨动那架熟悉的、由魂力凝聚的玉笛琴弦,却绝望地发现,激不起丝毫涟漪,得不到任何回应,仿佛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和力量根基已被彻底斩断。就在她的感知即将被这无限死寂彻底逼疯、意识即将涣散融入虚无的前一刻,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不存在于物理意义上的微弱振动,从紧挨着她的、莫宁的身上隐约传来。

  那不是声音,而是莫宁的灵魂在抵抗那无所不在的消解之力时,所产生的、最本源的、近乎粒子层面的震颤。

  这震颤微弱得如同宇宙诞生之初残留的背景辐射,几乎与虚无本身融为一体,却让黄笙那濒临崩溃、对波动极度敏感的感知,在绝对的“无”中,奇迹般地捕捉到了这一丝细微到极致的“参照物”!

  她如同在无尽深海中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瞬间将全部残存的心神、所有的意识,都死死地沉浸、锚定在这微弱的、来自同伴灵魂的震颤之上。

  通过这细若游丝、随时可能中断的连接,她艰难地证明着自己还“存在”,还与外界的某个“点”保持着联系,尚未被这无声地狱完全吞噬。这联系微不足道,却成了她在彻底迷失中唯一的、救命的稻草。

  魄山所面对的,则是信念体系的根本性崩塌。他那套奉行多年、支撑其所有行动的“结果至上”、“必要牺牲”的冰冷铁血逻辑,在归墟之寂这万物终点的绝对法则面前,遭到了最彻底、最无情的质疑。当一切的“结果”最终都被证明毫无意义(因为所有存在终将归于虚无),当所有的“牺牲”都失去任何可能的价值(因为连牺牲者自身的存在痕迹都将被彻底抹去),他赖以生存、赖以做出每一个冷酷决断的基石,轰然倒塌,化为齑粉。

  无数张曾被他冷静地判定为“必要代价”的面孔——那些任务中牺牲的下属、那些因他的战略计算而被毫不犹豫舍弃的同僚、那些在更大“利益”前被忽略的陌生生灵……他们的影像在这片虚无中无声地浮现,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是用一种空洞的、仿佛早已看穿一切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他。他们的“不存在”,此刻仿佛构成了最深刻的讽刺,无声地嘲笑着他过往一切努力、一切算计的终极虚妄。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迷茫感和灵魂层面的虚弱感,如同毒液般迅速侵蚀着他坚固的意志。他守护的任务,他肩上扛着的鬼戮,在这绝对的终局面前,意义究竟何在?一切的坚持,是否只是徒劳?

  就在这剧烈的动摇中,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肩头那具气息奄奄、仅凭一丝战意维持不散的沉重躯体。鬼戮,这个他一直视为强大工具、需要完成的任务目标的同僚,此刻却成了他与“现实”、与“责任”之间唯一的、实实在在的物理连接点。这份沉甸甸的重量,这份源自最初命令的、最直接的责任,是他在信念虚无的狂潮猛烈冲击下,唯一还能触摸到的、无法被完全消解的“实在”。保护鬼戮,完成营救任务——这个剥离了所有复杂计算、最原始、最直接的命令,暂时压倒了那令人窒息的哲学拷问,成了他对抗无边寂灭的、一面粗糙却坚实的盾牌。

  而鬼戮,这位本已濒临彻底消散边缘的御战使,其所承受的,是一种更为诡异、难以言说的状态——一种“滋养”与“折磨”并存的矛盾体验。归墟之寂的法则,并非一味地进行毁灭,它同时也在冰冷地“审视”、解析着一切存在的痕迹与价值。鬼戮那历经八极天狱前七狱极致酷刑反复锤炼、几乎纯粹由最精纯“不屈战意”凝聚而成的残魂,在这片旨在湮灭一切的虚无中,反而显露出一种异样的、惊人的“坚固”特质。

  寂灭之焰无情地灼烧着他残存的记忆碎片、情感残留、甚至对痛苦的感知,却一时之间难以彻底瓦解那核心的一点、如同钻石般坚韧的战火。这过程,极其凶险,如同用最细腻的砂纸反复打磨一件早已布满裂纹、濒临彻底破碎的古瓷器,痛苦细微至极却无处不在,每一次看似轻微的摩擦都可能成为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意识在彻底的黑暗与偶尔闪回的、充斥着血腥杀戮与无尽绝望的碎片画面间剧烈摇摆、挣扎。他感觉自己在缓慢地融化,又在某种意志的作用下艰难地重新凝固;在不可抑制地消散,又仿佛在以一种更纯粹、更本质的方式艰难地“存在”下去。

  是放弃挣扎,彻底融入归墟,成为这永恒寂静的一部分?还是死死守住那点不灭的战火,超越这终极的湮灭?他正徘徊在存在与消亡那最极端的界限之上,微弱的生机与永恒的死寂,其间的距离或许仅有一线之隔。

  四人如同四艘在绝对虚无之海中迷失航向、破烂不堪的孤舟,各自的船舱都在疯狂进水,桅杆早已折断,帆布破碎不堪。绝望是共同淹没而来的海水,冰冷刺骨,漫过脚踝,升至腰际,沉重地压迫着胸膛,令人窒息。

  然而,就在这看似十死无生、毫无希望的绝境之中,那一缕缕微弱的、却顽强无比的“希望”星芒,却也正在他们各自的方式下,艰难地闪烁着:

  莫宁那点对“生存”本身的不甘执念,如同灰烬深处埋藏的余火,虽不明亮,却始终顽固地散发着微弱的热量,未曾熄灭。

  黄笙通过紧抓莫宁灵魂那微弱的震颤,奇迹般地维系着与外界最后的、纤细的联系,证明着自己并非完全孤独,尚未被绝对隔离。

  魄山依靠着肩头鬼戮那份真实的重量和那最简单直接的任务指令,勉强稳住了正在崩塌的信念基石,找到了一个暂时行动的支点。

  而鬼戮那点于寂灭之中摇曳的不灭战火,在死亡砧板的反复锤炼下,虽看似随时会熄灭,其核心却似乎反而被逼迫得更加凝练、更加纯粹。

  他们远未通过这场恐怖的试炼,距离那“于寂灭之中保持真我,于虚无中印证存在”的至高境界,更是遥不可及。他们仅仅是在被动地承受,在绝望的深渊最底部,凭借本能挣扎着抓住任何能抓住的东西,狼狈不堪,濒临崩溃,每一瞬都游走在彻底湮灭的边缘。

  三主那庞大而模糊的轮廓,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静静矗立,如同冷漠的宇宙本身,默默地观察着这四粒尘埃的渺小挣扎。没有催促,没有评价,没有怜悯,只有那无尽的、绝对公平的寂灭之焰,持续地、永恒地焚烧着。

  试炼,远未结束。通往那渺茫生机的道路,或许正隐匿在更深沉、更黑暗的绝望之后。他们还能撑多久?那各自残存的、微弱的星芒,又能否在最终的毁灭到来之前,奇迹般地汇聚、壮大,成为指引彼此前路的真正光芒?

  所有的答案,依旧被牢牢埋葬在这片吞噬一切、默然无语的归墟之寂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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