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我都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步薇带着余涛的鬼魂回了家乡。

　　爱出门的团团圆圆也终于在修炼的空隙准备偷个懒，跟着一起去了。

　　现在乡下基本都盖了自建房，小别墅小洋楼，看着气派得很，只有余家还住着瓦房。

　　余奶奶的老伴早就去了，一儿一女都在城里生活，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

　　余涛的父母工作忙，还没凑够买房的首付，挤在出租屋里为了生活奔波，早出晚归的，根本没时间照顾孩子，就把他送到乡下给奶奶带。

　　余涛有记忆开始，就是和奶奶一起生活的。

　　祖孙俩感情很深。

　　他一回来，就看见奶奶坐在门口，翻着家里唯一的相册，全是余涛的照片，从婴儿时期，到八岁。

　　八岁的生日还没过，他就死了。

　　余奶奶年过花甲，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全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奶奶。”

　　余涛喃喃轻唤，眼眶忍不住红了。

　　明明他死之前，奶奶的头发还没白得这么厉害，脸上皱纹也没有这么多。

　　步薇轻轻一抬手，“去吧。”

　　余涛就飘到了余奶奶面前。

　　“奶奶。”

　　话音落下，他身形渐渐显露出来。

　　余奶奶抚摸着照片的手一顿，缓缓抬起头，泪光中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面前。

　　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泪。

　　这下她看清楚了。

　　“涛涛。”

　　怕惊动了其他人，余涛扶着奶奶进了屋，然后跪了下来。

　　“奶奶，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

　　余奶奶忙扶他起来，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泪痕，“快起来，地上凉。”

　　她忘了孙子现在已经是鬼魂，寒凉冷热于他而言都是浮云。

　　余涛看着明显眼神有些浑浊的奶奶，越发难受，“奶奶，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想着我了。”

　　余奶奶哭得不能自已，“是奶奶不好，奶奶没能照顾好你，我的涛涛，这么好的孩子，老天爷为什么要夺走他啊，涛涛…”

　　她捶打着自己的胸，既痛又恨。

　　恨自己那天怎么没早早出门找孙子，怎么就让他溺死在河里了呢？

　　那么小的孩子，他还不到十岁。

　　上天为什么就容不得他？

　　余涛也很难过，哪怕是耄耋老人，也不能平静的接受自己死亡，更何况还是一个八岁稚童。

　　他的人生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奶奶，你别哭。”

　　余涛勉强忍住悲痛，安慰道：“爸爸妈妈还年轻，没了我，他们还会有别的孩子，会有人取代我陪在你身边的。”

　　他顿了顿，扯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的说：“希望是个妹妹就好了，女孩子贴心，不要像我那么调皮，总让你操心。”

　　余奶奶连连摇头，“奶奶不要什么孙女，奶奶只想让涛涛回来，奶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炸丸子和鱼香茄子，咱们以后都不去水边了，奶奶以后都不让你去水边了…”

　　呜呜。

　　步薇看了眼坐在自己肩上抹眼泪的两小只，又看了看堂中的祖孙俩。

　　生离死别，世间常态。

　　却没人能泰然处之。

　　余涛在里头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红着眼睛出来。

　　“姐姐，我想再去见见爸爸妈妈，可以吗？”

　　步薇点头。

　　“可以。”

　　一室一厅的出租屋总共也就四十来平，但好在不是跟人合租，两个人住倒也不算拥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白天余父余母要上班，步薇特意选在两人的下班点把余涛送了过去。

　　刚刚穿墙进去，就听见余母的声音。

　　“才刚怀上，还不知道是男是女，这次千万不能再给你妈带了。”

　　余涛僵住。

　　团团圆圆也瞪圆了眼睛。

　　只有步薇神色如常。

　　余父坐在她身边，道：“房子虽然是二手，但我同事当时就是买来投资的，没住过，装修也很好。等下个月我那笔钱到期就可以取出来付首付，咱们直接拎包入住。”

　　余涛有些恍惚。

　　原来父母已经凑够了买房的钱，连房源都看好了，就等着搬进去。

　　余父又看了看老婆还未显怀的肚子，有些怅然的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涛涛回来了，他刚没，你就又怀上…”

　　余母默了默，神情有些悲伤。

　　“如果是涛涛，这次我要自己带，他就不会跟我那么疏远。”

　　言语里对帮她照顾孩子的婆婆颇有些怨言。

　　余涛抿着唇，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了握。

　　余父沉吟片刻，道：“咱们现在虽然工作稳定了，可以后孩子生出来，处处都要花钱。你要自己带孩子的话，至少等孩子三岁后上幼儿园了才能去上班。我一个人的收入怕是不够，每个月还有三千的房贷呢。”

　　余母抬头看他，“那你的意思是，把你妈接来跟我们住？”

　　余父迟疑片刻，还是点点头，“妈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村里都盖了新房子，就我们家还住着土瓦房。现在我们总算能有自己的房子了，应该把妈接来城里，让她好好养老。”

　　余母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显然不太愿意。

　　“房子总共才七十平方，两个卧室，你妈来了肯定就不会再回去。等孩子长大了，要单独住一个房间的，到时候要怎么安排？”

　　“不是有书房吗？”

　　余父道：“还做了个榻榻米，以后我妈就住那间房，总共才四个人，虽然拥挤些，但也住得下。而且我妈来了，还可以帮着做家务，你也能清闲些。”

　　余母还是不太乐意，忍了忍，终究没忍住。

　　“能怎么清闲？她做什么都慢吞吞的，连个孩子都看不住。我的涛涛都八岁了，好好的一个孩子，突然就掉进河里。她不知道告诉孩子不要去河里游泳吗？涛涛怎么会腿抽筋？还不是因为她平时照顾不尽心…”

　　“够了。”

　　余父听不下去，出声打断她。

　　余母住了嘴，眼里却还有泪，倔强的偏过头去。

　　丧子之痛，犹如剜心。

　　余父看她这样也有些心软，“涛涛没了，我也难过，我妈从小把他带大，只会更痛心。去游泳是几个孩子一起去的，谁都没料到会出这样的意外，以后别在妈面前说这样的话。”

　　余母垂下头小声啜泣，半晌才道：“他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大，每次见面都觉得生疏。我总想着，等咱们日子好过些就好了，到时候把他接来城里，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补偿他。可是…可是眼看就要有自己的房子了，马上就能接他来跟我们一起住，他却没了。我…我都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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