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成长

　　眼前的画面再次消失，路柯鸣不断移动脚步，紧紧跟随在不断重塑的画面后，唯恐错过任何一个与柚柚有关的画面。

　　他看着柚柚从一米到两米，从两米长到三米，等到她三米长时，她长大的速度变慢了许多。

　　路柯鸣看着于柚柚几近停止生长的身体，眼中闪过几分不解。

　　他凑近了她，听到她在问虎鲸：

　　“到底怎样才能不继续长大啊？”

　　她趴在珊瑚上，无精打采地看着虎鲸，用鱼鳍比了比：

　　“我每天都吃得很少很少了，可是身体还是在长大。”

　　“为什么不想长大？”路柯鸣隔着时空隧道，看着她憔悴的模样，表情焦急：“柚柚可要好好吃饭。”

　　可于柚柚并不能听到他的声音，她仍然在同虎鲸抱怨着：

　　“要是再长大一些，妈妈就没办法抱我了。”

　　路柯鸣目光凝滞，他沉默许久，看着沮丧的于柚柚，隔空抚摸了她的脑袋，轻声说：“笨蛋柚柚。”

　　可在后来的几十年里，于柚柚的身体再没有继续生长超过一米。

　　她仍然像条尾巴一样，每天嘴里叼着卟卟，亦步亦趋地跟在于云鸥的身后。

　　直到于云鸥的头发花白，面容苍老，行动也变得迟缓。

　　她围在于云鸥的身后，看看于云鸥的头发，又看看她的脸庞，嘴巴开开合合，一直说个不停：

　　“妈妈，你的头发变成白色了，像柚柚的肚皮！”

　　“妈妈，你脸上怎么有纹路，是海浪将你的脸冲皱了吗？”

　　“妈妈。”她看着于云鸥越来越矮的身体，嘀咕道：“妈妈，你怎么变得越来越小了？”

　　她看了看自己，不解地发问：“柚柚也会像妈妈一样越来越小吗？”

　　于云鸥看向还未长大于柚柚，目光缱绻，似有千万种不舍：“柚柚，妈妈要离开了。”

　　“去哪里？”小鱼仍然不理解死亡的含义，她蹭了蹭于云鸥的手心，开心地说：“柚柚也要去！”

　　“柚柚不能去。”于云鸥摸了摸小鱼的脑袋，“那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有妈妈能去。”

　　“喔……”小鱼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但又很快将这点不开心抛之脑后，期待地问道：“那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妈妈……”于云鸥看着小鱼满含期待的眼睛，俯身将她抱入怀中：“妈妈不会回来了。”

　　小鱼听到这话，尾巴渐渐耷拉下来。

　　她想到了海洋里那些离开之后再也未曾归来的朋友，终于意识到妈妈或许也要像那些朋友们一样离开了。

　　于云鸥看着她垂落的尾巴，逐渐浑浊的眼中闪过泪光。她拍了拍小鱼的脊背，像从前哄她睡觉时一般，温声说道：

　　“没关系的，柚柚。”

　　“柚柚和妈妈还会再见的。”

　　路柯鸣站在黑暗的时空隧道中，怔然地注视着这一幕。

　　原来在这时候，于云鸥就告诉过柚柚，她们还会再见吗？

　　隧道中的画面再次变幻，路柯鸣抬眼看去，一眼看到长大了许多的于柚柚。

　　只是这一次她的身边再也没有于云鸥与爸爸的身影。

　　她长大了许多。

　　她的身体像是迎来了迟来的发育期，沉睡已久的骨骼如雨后春笋，快速地抽枝拔节。原本盈余的体肉迅速流失，让路柯鸣再不能从她身上找到她幼年时的影子。

　　渐渐地，她的体型超过了虎鲸，超过了座头鲸……直到最后，她长得比海洋中体型最大的蓝鲸都要大了。

　　她依旧每天浮出海面，在太阳升起时同它问好，在太阳落下时同它道别。

　　她仍然会靠近海岸，只是无法再到达礁石旁。她会待在近海，远远地望着陆地上的人类。

　　而更多的时间，她都待在漆黑幽暗的马里亚纳海沟之中。

　　那里没有她养的小丑鱼，也没有长成森林的海带，更没有五彩斑斓的珊瑚丛。

　　在这里，阳光无法造访，连生命也稀少无比。

　　但这海洋中最深的海沟却能将她巨大的身体隐藏起来。

　　她慢慢地变得喜欢睡觉，也不再总是浮到海面，不再去见太阳。

　　有一次，她接连睡了数月。

　　路柯鸣站在隧道之中，站在画面之外，明明待在那暗不见光的海沟之中的并不是他……

　　可他看着安静躺在海渊底部的柚柚，却像是被那彻骨寒冷的海水包围。无尽的孤独地将他吞噬，压得他喘不过气。

　　路柯鸣看着毫无声息的柚柚，举手拍打起隧道的屏障，用祈求的声音呼唤道：“柚柚，别再睡了。”

　　“柚柚，快醒来……”

　　可他们之间横隔着时间的间隙，无论他怎样用力的呼喊，于柚柚仍然无法听见他的声音。

　　温热的泪水从路柯鸣的眼角划过，他缓缓闭上了眼，跪坐在时光隧道的内壁旁，无声地等待着她的醒来。

　　在路柯鸣捱过漫长静寂的时间之后，沉睡的于柚柚终于缓缓醒来。

　　她睁开眼，抬头望向海面的方向。

　　路柯鸣屏住了呼吸，他的手放在隧道之上，隔空触碰着她，低声说：

　　“柚柚，去海面看看吧，太阳再次升起了。”

　　可神奇的，就像是他的呼唤穿过时光被送到她身边一般，她竟然真地起身朝海面游去。

　　隧道内的画面随着于柚柚的游动而不断变换起来，路柯鸣紧紧追随着她的步伐，在隧道中不断奔跑着。

　　他看着逐渐明亮的海水，看着海洋折射的光斑，嘴角不断上扬，用鼓励的语气说道：

　　“对，就是这样，柚柚。”

　　“去海面，去见太阳！”

　　终于，于柚柚庞大的身体冲出海面。她高高地跃起，又重重地坠入海洋，在平静的海面掀起猛烈的浪花，激起一圈圈乳白色泡沫。

　　溅落的水珠折射出彩虹，耀眼的太阳落在她光滑的皮肤之上，泛起莹润的光泽。

　　她舒展了身体，终于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路柯鸣听着她的笑声，目光也随之温柔下来。可随之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渐渐凝滞。

　　柚柚曾经同他说过，其它神明陨灭之后，她在漫长的时间内都在睡觉。

　　那又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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