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反对联姻无效

　　广袤的西域，天山雪峰巍峨耸立，如同沉默的巨人，俯瞰着脚下戈壁绿洲的世代变迁。

　　回部王城，喀什噶尔，虽不如北京城恢弘壮丽，却也充满了浓郁的异域风情。然而，此刻的王宫大殿内，气氛却如同天山北坡终年不化的积雪，冰冷而凝重。

　　金碧辉煌的议事厅内，回部最高统治者阿里和卓端坐在铺着华丽地毯的宝座上，眉头紧锁。下首分两列坐着回部的重臣、部落首领和宗教领袖。

　　“和卓！” 一个洪亮而带着怒气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说话的是坐在右侧上首的一位中年将领，他身形魁梧，面容粗犷，鹰隼般的眼中闪烁着桀骜不驯的光芒。

　　他正是回部实力最强大的军事家族之一——霍集占家族的首领，也是主战派的强硬代表，霍集占·艾山。他同时也是年轻勇士蒙丹的亲叔叔。

　　“昨天我们不在，听说你下令要带圣女去大清联姻，我不同意，我们霍集占家族的儿郎，血液里流淌着雄鹰的骄傲！祖辈的荣耀，是马背上打下来的，不是靠向清狗摇尾乞怜换来的！” 艾山猛地一拍面前的矮几，震得杯盏作响，“与大清联姻？献上我们回部最圣洁的含香公主？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这和卓您要将真神赐予我们的圣女，亲手送入虎狼之穴有何区别？！”

　　他的话音未落，立刻引来了几名主战派首领的附和。

　　“艾山首领说得对！清狗欺人太甚！我们还能战！”

　　“上次失利不过是粮草不济！只要我们各部团结，未必不能夺回失地！”

　　“用圣女的和亲换取苟安，真神都不会庇佑！”

　　宝座上的阿里和卓脸色阴沉，反清派打了败仗昨天还没回到回部，所以没有来。

　　他就知道这群人不会善罢甘休。

　　还没他抬起手，止住了众人的喧哗，声音带着疲惫却不容置疑的威严：“战？拿什么战？艾山，你告诉我，我们还能战几次？这几年，大小战事十余起，我们赢过几回？每次败了，就要割地、赔款、送上我们辛苦养大的骏马和子民的性命！各部族的青壮年越来越少，牧场在缩小，子民们连吃饱穿暖都成问题！你们睁开眼睛看看！看看城外那些面黄肌瘦的孩童，看看那些失去儿子的母亲！”

　　他越说越激动，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众人：“是！我们是有雄鹰的骄傲！但骄傲能当饭吃吗？能挡住清军的火炮和铁骑吗？看看西藏的巴勒奔！他以前不也和我们一样，与清廷若即若离？可自从他真心归附，塞娅公主和大清和亲，得到了什么？水泥！玻璃！如今西藏道路平坦，部民安康，巴勒奔在拉萨的地位比以往更加稳固！这才是真正的智慧！是为部落长远计！”

　　“和卓！您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艾山梗着脖子反驳，“西藏是西藏，我们回部是我们回部！我们天山儿郎的骨头，比雪山上的石头还硬！至于巴勒奔得到的那些奇技淫巧，不过是清狗笼络人心的手段！我们真正的力量，在于真神的庇佑和手中的弯刀！反正我不同意臣服大清！送公主和亲！”

　　“够了！” 阿里和卓厉声喝断，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决绝，“真神的庇佑？如果连子民的基本生存都无法保障，真神又会庇佑我们多久？艾山，还有在座的各位，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些年，连年的征战，除了消耗我们本就薄弱的根基，除了让更多的家庭破碎，还带来了什么？是带来了更多的牛羊，还是更肥沃的草场？”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而坚定：“本和卓意已决！为了回部数十万子民能休养生息，为了部落的传承不绝，我们必须做出改变！之前我觉得由使团和含香前去就行，但是现在我决定我会亲自携带重礼，并和含香公主前往北京朝觐，向大清乾隆皇帝表达我们回部最诚挚的归顺之意，请求册封，并……恳请联姻，永结盟好！此事，不必再议！”

　　“和卓！您不能……” 艾山霍然起身，脸色铁青。

　　“艾山！” 阿里和卓目光如电，死死盯住他，“你要违抗本和卓的命令吗？还是要带着你的霍集占部，继续去进行你那毫无希望的‘圣战’？”

　　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在整个大殿。

　　支持联姻的官员和部分希望和平的部落首领纷纷低下头，不敢与艾山对视，但沉默本身也是一种态度。

　　艾山环顾四周，看到不少昔日并肩作战的伙伴眼中也流露出疲惫和犹豫，他明白，持续的战乱早已耗尽了大部分人的心气。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臣……不敢！谨遵和卓之命！”

　　说罢，他重重地坐回原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心中却已翻涌着惊涛骇浪。

　　就昨天没有来，失去了联姻的机会和壮大家族的机会，现在还要沦为清廷的走狗，她不甘心！

　　他绝不允许和卓破坏他家族的计划，更不允许含香公主被送去和亲！

　　蒙丹和含香的恋情，本就是他暗中推动，用以拉近与和卓关系、进而影响决策的重要一环！

　　与此同时，在王宫一处充满异域风情的华丽闺房内，含香正对镜梳妆。

　　她穿着雪白的纱裙，黑发如瀑，肌肤胜雪，周身散发着那独特的、清冷如雪莲般的幽香。

　　几只彩蝶绕着她翩翩起舞，落在她的发簪和肩头，构成一幅绝美的画面。

　　她嘴角噙着一丝甜蜜的笑意，因为侍女刚刚悄悄传来消息，她的心上人蒙丹，今晚会在老地方等她。

　　虽然她昨天收到了父亲让她和亲大清的消息，但是她相信父亲是疼爱她的，她要去问问，问问她的勇士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去求父亲成全。

　　蒙丹，霍集占家族的雄鹰，回部最英勇的年轻勇士。

　　他骑术精湛，箭法超群，性格如同天山上的野马，自由不羁，却又对她深情款款。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在草原上策马奔驰，在雪山脚下互诉衷肠。

　　那份炽热而纯粹的感情，是她在这充满政治权谋的宫廷中，唯一的心灵寄托。

　　“公主殿下，和卓请您即刻去书房一见。”

　　书房内，阿里和卓背对着门口，望着墙上悬挂的西域地图，背影显得有些佝偻和疲惫。

　　在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看到女儿红肿的双眼和苍白的脸色，阿里和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痛，但很快被更坚毅的神色所取代。

　　“含香，你来了。”他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坐吧。”

　　含香没有坐，而是直接跪倒在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父亲：“父汗！为什么？您明明知道女儿的心意……为什么要送女儿去那万里之外的北京？女儿不要嫁给大清皇帝！女儿只想留在回部，留在父汗身边！”

　　阿里和卓叹了口气，弯腰将女儿扶起，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他的手粗糙而温暖，却带给含香一阵寒意。

　　“含香，我的女儿，”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你是父汗最珍贵的明珠，是真神赐予回部的圣女。父汗何尝不想让你永远快乐无忧地生活在天山脚下？”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连绵的雪山，语气变得沉重：“但是，含香，你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只看到草原的广阔和雪山的美丽。你要看看我们回部的现实！连年的战争，耗尽了我们的元气。多少勇士埋骨沙场？多少家庭失去依靠？清廷太强大了，我们再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整个部族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可是……可是我们可以谈判！可以像以前一样……”含香急切地辩解。

　　“像以前一样，打输了就赔款求和，等缓过气来再打？”阿里和卓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那不是长久之计。西藏的例子就在眼前！只有真心归附，建立起牢固的盟约，我们才能获得真正的和平与发展机会，才能让我们的子民过上安稳的日子。而联姻，是表达诚意、巩固关系最有效的方式。”

　　他凝视着女儿的眼睛，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是回部的公主，是真神的圣女，享受了万民的敬仰和供奉，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你的婚姻，从来就不只是你个人的事情！它关乎着回部数十万子民的生死存亡，关乎着我们这一脉的荣耀与传承！为了大局，为了回部的未来，个人的情爱，必须割舍！”

　　“父汗！”含香心如刀绞，泪水再次涌出，“那蒙丹呢？您让我怎么面对他？”

　　“蒙丹？”阿里和卓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霍集占家族野心勃勃，一直想利用你和蒙丹的关系来扩大影响力，甚至左右本和卓的决策！他们的主战，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家族在军中的权势！含香，你太天真了！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小心思！从今天起，忘了蒙丹！好好准备，以最完美的姿态，代表我们回部，去完成你的使命！这才是你作为公主和圣女，对回部、对真神最大的奉献！”

　　阿里和卓的话，如同最冰冷的匕首，彻底斩断了含香心中最后的幻想。

　　她看着父亲那双充满了政治算计和不容置疑的眼睛，明白一切已无法挽回。

　　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将她吞噬，她失魂落魄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不再说话。

　　那曾经环绕她的、引蝶而来的奇异冷香，此刻仿佛也凝固了，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凄美。

　　她知道，她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天山的雪莲，即将被移植到遥远的紫禁城，在那陌生的土壤里，是绽放，还是凋零？

　　前途，一片迷茫。

　　而此刻，霍集占府邸内，蒙丹正如同困兽般咆哮，砸碎了眼前能看到的一切。

　　风暴，已经在天山脚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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