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晒盐的，买不起盐

　　“求和？孔氏既然拿出了这杀手锏，岂是求和就能了事的？他们是要借此机会，彻底吞并你田氏，掌控齐地盐业！”

　　田薇何尝不知，她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那……那该如何是好？若这些书信真被送到咸阳，我田氏满门……”

　　“慌什么！”

　　孟安低喝一声，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孔氏有张良计，我们难道就没有过墙梯？”

　　“张良计？这是什么？”

　　田薇微微一愣…

　　“这不重要吧！”

　　孟安挥了挥手，他看向一旁的盗跖说道：“盗跖，孔氏能拿到田氏的书信，他们的屁股就干净吗？给我查！用尽一切办法，查孔氏！”

　　“查他们私铸新币的证据，查他们与墨家叛逆可能的牵连，查他们所有不法之事！尤其是他们存放重要物品的地方，给我盯死了！”

　　盗跖舔了舔嘴唇，眼神中带着一丝犹豫。

　　他看了看孟安，又看了看田薇。

　　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旋即又开口道：“殿下放心，干这个我在行！保证把孔家的老底翻个底朝天！”

　　“虞子期！”

　　“末将在！”

　　“埋伏计划照旧！不仅要吃掉他们的爪牙，还要想办法抓几个活口，尤其是头目，撬开他们的嘴！”

　　“诺！”

　　孟安又看向田薇，语气放缓：“田小姐，回去告诉你父亲，稳住族内。”

　　“就说我自有应对之策，绝不会让田氏蒙难。让他想办法，尽量拖延时间。”

　　田薇看着孟安那镇定自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慌乱的心莫名安定了几分。

　　她用力点了点头：“好！我相信公子！”

　　送走田薇，孟安负手而立，眼中寒芒闪烁。

　　孔氏，真是有趣啊。

　　本来还想陪你们多玩几天。

　　既然你们迫不及待地想找死，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这时，走出外面的虞子期和盗趾，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你说，该不会…”

　　“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琅琊郡，孔氏府邸。

　　孔玥依旧是一身男装，坐在书房内，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小姐，田氏那边已经乱作一团，田儋似乎有意屈服。我们派去‘接收’田氏盐场的人已经准备好了。”

　　“嗯，不错，若是可以的话。尽量做得干净利落点。”

　　孔玥淡淡说道，指尖划过一卷竹简，“那个田禄那边有何反应？”

　　“据探子回报，他加强了护卫，似乎还想继续运盐。”

　　“我们的人已经按照计划，在他们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埋伏，这次定叫他们血本无归！”

　　孔玥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螳臂当车。”

　　送走田薇后，孟安心中并未完全平静。

　　“备马，去城外走走。”

　　孟安对身边的护卫吩咐道，

　　这么些天了，他还一直没有出去过。

　　现在，他想亲眼看看，这齐地的盐，到底是如何生产的。

　　而，虞子期和盗跖还在私下嘀咕着。

　　“你说，殿下对那田家小姐……”

　　虞子期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促狭。

　　盗跖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嘘！慎言！殿下心思岂是你我能揣度的？不过……田家小姐确实有胆识，与殿下站在一起，倒也……嘿嘿。”

　　他给了个“你懂的”眼神。

　　“行了，别嚼舌根了，赶紧办正事。”虞子期收敛神色，“我去整顿兵马，准备埋伏。你去琅琊，务必找到孔家的把柄！”

　　“放心，偷鸡摸狗……不对，是探查情报，我盗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盗跖嘿嘿一笑，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院墙之外。

　　临淄城外，东海之滨。

　　孟安只带了数名精干护卫，作寻常富家公子打扮，策马来到一处靠海的村落。

　　还未靠近，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海风气息，以及一种……贫困潦倒的衰败感。

　　村落不大，房屋低矮破败，多以海草和泥土垒成。

　　许多村民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在初冬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然而，与他们贫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村外那一片片整齐的盐田。

　　在冬日的阳光下，卤水泛着微光，一些村民正在盐田里忙碌着，用简陋的工具收刮着结晶的盐粒。

　　孟安勒住马，目光扫过那些在寒风中辛勤劳作却衣不蔽体的村民，眉头紧紧皱起。

　　他翻身下马，走向一位正在田埂边休息的老叟。

　　那老叟须发皆白，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如同干涸的土地，身上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单薄衣衫。

　　“老丈，叨扰了。”

　　孟安拱了拱手，语气温和。

　　老叟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孟安和他身后一看就不好惹的护卫，有些惶恐地想要站起来行礼。

　　“老丈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孟安连忙扶住他，自己也随意地坐在田埂上，“我看这村子靠着海，盐田不少，收成应该不错吧？为何大家的日子……似乎颇为艰难？”

　　老叟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公子是外乡人吧？您有所不知啊……这盐田，看着好，却是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催命符啊！”

　　“哦？此话怎讲？”

　　孟安心中一动。

　　“我们晒盐，辛苦一年，收上来的盐，九成都要上交给田氏……哦，现在可能还要加上孔氏、孙氏、姜氏的世家大族们。”

　　老叟的声音带着麻木的悲苦。

　　“说实话剩下的那一成，还不够我们自家吃用，更别说拿去换钱买米买布了。”

　　“九成？”

　　孟安眼神一凝，有些诧异道：“赋税竟如此之重？”

　　他知道盐课重，但没想到底层盐民被盘剥到如此地步。

　　“赋税？那才多少？”

　　老叟苦笑摇头，“主要是田老爷家的租子！这盐田，说起来都是田老爷家的，我们能在这里晒盐，已经是老爷开恩了。收上来的盐，按规矩就要交九成。若遇上年景不好，收成少了，连租子都交不起，就得卖儿卖女……”

　　旁边一个正在收盐的汉子忍不住插嘴道：“何止是租子！那些来收盐的管事，还要层层克扣，大斗进小斗出那是常事！稍微白净点的盐就被挑走，留给我们的都是些苦涩的次品，卖不上价钱！”

　　“是啊，”

　　老叟用干枯的手抓起一把刚刚刮下来的盐，那盐色泽灰暗，夹杂着泥沙，

　　“就这样的盐，我们自家都舍不得多吃。有时候家里实在没米下锅，想拿点盐去换点粟米，走到市集上，才发现……嘿嘿，我们晒盐的人，连市集上那雪白的官盐都买不起！”

　　晒盐的人，买不起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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