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地火孤莲与暗夜兵锋

　　岩雪在药力和沉睡中与体内的寂灭之力抗争，主营帐内暂时只剩下墨云舟与楚晚莹。油灯的光芒跳跃不定，映照着两人凝重疲惫的面容。

　　楚晚莹将最后一根银针从岩雪手腕处小心取下，针尖已彻底变为灰黑色，她将其投入一旁盛满烈酒的碗中消毒，发出细微的“嗤”声。她看着岩雪即便在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忧心忡忡地对墨云舟道：

　　“云舟，寂灭之力侵蚀经络的速度比我想象的更快。”

　　“银针封穴只能减缓，无法根除。”

　　“若三日内找不到‘地心火莲’或替代之物配制拔毒膏，寒气侵入心脉，恐怕……”

　　她没有说下去，但话语中的沉重意味不言而喻。

　　墨云舟靠坐在榻上，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透明，他重伤未愈，又耗费心神稳定岩雪伤势，此刻气息略显急促。他沉默片刻，目光投向帐外漆黑的夜色，缓缓道：

　　“赤阳参，军中或许尚存一两支老参，可暂解燃眉之急。”

　　“百年雪胆，虽珍贵，但以北境商贸之利，或许能在附近大城购得，只是需要时间，而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唯独这‘地心火莲’……生于地脉火山，可遇不可求。”

　　他顿了顿，看向楚晚莹，眼神锐利：

　　“岩石所言，未必是空穴来风。雪岩族世代居于此地，他们的古老传说，往往隐藏着真实。”

　　楚晚莹走到他身边，握住他微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些温暖，语气却难掩焦虑：

　　“即便传说为真，那地方既是禁地，必有凶险。凌云将军说得对，如今大军压境，我们哪里分得出可靠的人手去冒险探寻？”

　　“而且，时间太紧了……”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凌云沉稳的声音：

　　“国公，郡主，末将可以进来吗？”

　　“凌将军请进。”墨云舟应道。

　　凌云掀帘而入，带进一股寒气。他先看了一眼沉睡的岩雪，随即向墨云舟和楚晚莹汇报：

　　“国公，郡主，防务已按照您的吩咐重新调整加固。”

　　“第二道防线的滚木礌石数量增加了一倍，火油也已备齐。”

　　“哨探已经派出，重点监视南麓及几个易于藏匿的山坳。”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沉重：

　　“另外，刚接到前方斥候拼死送回的消息，西狄主力距此已不足三十里。预计天明之前，先锋部队即可抵达山脚。”

　　“兵力估算，至少是我们的五倍以上，而且……他们携带了攻城器械，虽然只是简易的投石机和云梯，但对我们的工事仍是巨大威胁。”

　　帐内空气瞬间仿佛凝固了。

　　三十里，对于急行军的军队而言，不过是几个时辰的路程。天一亮，或许就是血战的开始。

　　楚晚莹下意识地抓紧了墨云舟的手，指尖冰凉。

　　墨云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

　　“传令下去，所有人，包括轻伤员，立刻进食休息，轮流值守。”

　　“告诉哈鲁长老，准备迎接恶战。”

　　“是！”凌云抱拳，正要转身，却又停下，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国公，关于那‘地心火莲’……末将以为，或许可以一试。”

　　墨云舟和楚晚莹同时看向他。

　　凌云解释道： “末将方才询问过岩石，他虽未亲自去过那处火山口，但他父亲，也就是上一任的部族猎头，年轻时曾因追踪一头伤人的雪豹靠近过那片区域，依稀记得路径。”

　　“岩石说，若能找到他父亲当年留下的标记，或许能缩短寻找时间。”

　　“末将愿亲自带一队精锐，趁夜前往探寻！”

　　“不可！”楚晚莹立刻反对， “凌将军，你乃军中主将，防线离不开你！更何况，西狄大军转眼即至，你若离开，军心必然动摇！”

　　墨云舟也缓缓摇头： “凌云，你的职责是守住这里。寻找火莲之事，需另寻他法。”

　　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沉睡的岩雪身上，又看向帐外浓重的夜色，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或许……我们不必派人去。”墨云舟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楚晚莹和凌云都疑惑地看着他。

　　“那寂灭灵识，它需要‘容器’，它对雪岩族的力量既憎恶又渴望。”墨云舟分析道， “岩雪重伤，它必能感知到她体内冰魄之力的衰弱与寂灭之力的侵蚀。这是一个诱饵。”

　　“你的意思是……”楚晚莹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脸色发白， “以岩雪为诱饵，引它出来？不行！这太危险了！岩雪现在毫无反抗之力！”

　　“并非真要牺牲岩雪。”墨云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冷静得近乎冷酷， “我们需要做一个局。既然它可能被精纯的冰魄之力吸引，那么，我们是否可以主动散发类似的气息，制造一个假象，一个它无法抗拒的‘完美容器’出现的假象，将其引出，再设法围剿？”

　　“它受创不轻，此刻正是其相对虚弱之时。若能趁此机会将其重创甚至消灭，不仅能解除岩雪的危机，更能拔除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心腹大患！”

　　凌云眉头紧锁： “国公此计虽妙，但如何制造假象？那邪物狡诈异常，寻常陷阱恐怕难以骗过它。”

　　墨云舟的目光转向楚晚莹： “晚莹，你精通医理，对人体气息模仿、药物诱导可有研究？我记得《楚门医案》中，似乎记载过类似‘引魂香’之类的方子？”

　　楚晚莹怔了怔，努力回忆： “《楚门医案》残卷中确实提及过一种‘幻息散’，能模拟特定血脉或功法气息，但所需药材极为偏门，而且……那邪物并非依靠嗅觉，而是感知能量本源，‘幻息散’恐怕难以骗过它。”

　　她思索着，忽然眼神一亮： “或许……不需要完全模拟。岩雪的冰魄之力源于血脉和功法，我们无法复制。但如果我们能制造一个‘能量源’，一个散发着纯净、强大，但又似乎‘无主’或者‘虚弱’的冰属性能量源呢？”

　　“那邪物渴望强大的容器，一个无主的、虚弱的能量源，对它而言，可能比岩雪更具诱惑力！”

　　“如何制造？”墨云舟追问。

　　“需要大量的寒属性药材或矿石，以其精华布阵，再以特殊手法激发，模拟出能量波动。”楚晚莹快速说道， “军营中寒属性药材不多，但雪岩族世代居住于此，他们祭祀用的‘冰魄石’或许可以！”

　　一直守在帐外，隐约听到里面谈话的岩石，此时忍不住掀帘进来，激动地说： “冰魄石？祭坛那里就有！是历代圣女修炼和沟通祖灵用的，蕴含着最纯净的冰雪之力！”

　　希望的火苗再次燃起，但随之而来的是更严峻的问题——如何布阵，在哪里布阵，又如何确保能将那狡猾的灵识引入彀中，并能成功将其重创。

　　就在几人低声商议细节之时，一名传令兵气喘吁吁地冲进大帐，声音带着惊恐：

　　“报——！凌将军！西狄……西狄前锋已至山脚五里外！正在安营扎寨，灯火通明，人数极多！”

　　“还有……我们派往南麓方向的哨探……有一队没有按时返回！”

　　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沉。

　　西狄大军比预计来得更快！而失踪的哨探，更是为这紧张的夜色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是遭遇了西狄的暗哨，还是……遇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凌云立刻对墨云舟和楚晚莹道： “国公，郡主，你们尽快商定对策。末将必须立刻去前沿阵地！”

　　他转身欲走，又停下，对岩石郑重道： “岩石兄弟，祭坛冰魄石之事，还有可能存在的‘地心火莲’路径，就拜托你与哈鲁长老沟通了。我们需要一切可能的力量和希望！”

　　岩石用力点头： “凌将军放心！我这就去找哈鲁长老！”

　　凌云大步离去，背影消失在帐外的黑暗中，很快，外面传来了他粗犷而有力的指挥声，以及部队快速调动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

　　战争的铁蹄，已经踏碎了雪夜的宁静。

　　墨云舟强撑着站起身，走到帐门口，望着山下远处那连成一片、如同星河落地的西狄营火，目光深沉。

　　“时间不多了……”他低语。

　　楚晚莹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看着那预示着血与火的点点火光，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语气坚定：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试一试。”

　　她转向刚刚苏醒过来，虚弱但眼神清醒的岩雪，以及侍立在一旁，面带决然的岩石。

　　“岩雪，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来布置一个陷阱。”

　　“岩石，请你立刻去请哈鲁长老，我们需要动用祭坛的冰魄石，并且，需要知道所有关于地脉火山口的传说和标记！”

　　夜色更深，苍岩峰上，一边是紧锣密鼓的临战准备，箭矢上弦，刀剑出鞘；另一边，一场针对无形邪灵的隐秘谋划，也在争分夺秒地展开。

　　而在南麓那片沉寂的山谷中，插在黑暗轮廓上的新月弯刀，其上的冰蓝光华似乎比之前黯淡了一分。那两点猩红的眼眸，在吸收了山谷中游离的些许生命气息后，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它“看”着山顶方向那隐约传来的、让它憎恶又渴望的冰魄气息，以及那更远处、蕴含着庞大生命能量的西狄军营，扭曲的意念中，贪婪与算计交织。

　　它感受到了“钥匙”的虚弱，也感受到了……无数鲜活“容器”的靠近。

　　狩猎，即将开始。但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或许并未完全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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