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大势1

　　火星，星海同盟总部顶层观景台——

　　“星河之眼”。

　　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外，不再是熟悉的赤红荒原或城市天际线，而是一幅足以让任何初来者心神剧震的宇宙奇观。

　　林石正对着全息投影屏上密密麻麻的引擎参数图皱眉，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嘴里还念念有词：

　　“……第三组约束场参数还是不稳定，难道是超导环路的量子隧穿效应在作祟？

　　得让月球实验室那边再跑一遍模拟……”

　　“喂！石头！”

　　旁边传来林木木不满的声音，

　　“叫你来看风景，不是来加班的！

　　抬头！抬头看看外面！

　　这可是价值万亿的实景大片！

　　比你那堆参数图壮观多了！”

　　林石这才从数据海洋里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向窗外。

　　这一看，饶是他整天泡在引擎实验室，也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倒吸一口凉气。

　　窗外，早已不是熟悉的星空。

　　数十条闪烁着冰冷银光的巨大拓扑晶体缆绳，如同从火星赤道伸向宇宙的巨神手指，牢牢锚定在视野中央那座庞大得令人窒息的钢铁造物上——

　　“天穹之眼”星港。

　　这座直径五十公里的超级平台，此刻灯火通明，无数工程船如同围绕蜂巢的工蜂，在它表面忙碌穿梭。

　　更震撼的是，沿着那些巨蟒般的缆绳，无数长达两公里的“星梭”运输管道正以惊人的速度上下穿梭，形成了几条肉眼可见的、连接天地的“光之河流”！

　　“我的天……”

　　林石喃喃道，

　　“这……

　　这就是‘工业传送带’？

　　比星璇模拟图壮观一百倍！”

　　“壮观？”

　　林木木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里面是他最近迷上的岩星花草茶），

　　“这叫大势所趋！

　　看看这吞吐量！

　　看看这效率！

　　以前运个空间站模块上去得折腾小半年。

　　现在？一天来回好几趟！

　　跟坐公交车似的！”

　　他模仿着公交报站，还故意拖长了调子，

　　“下一站，‘天穹之眼’，请要下船的巨型预制构件提前做好准备……

　　下一站，‘火星赤道’，请要下车的稀土矿渣和工程队有序离场……”

　　林石被父亲这“公交报站”的比喻逗得噗嗤一笑：

　　“爸，您这退休生活过得挺滋润啊？

　　连公交报站都学会了？

　　岩星那边没公交车吧？”

　　“啧，这叫与时俱进！”

　　林木木抿了口茶，一脸享受，

　　“婉琳那边的生态循环可比这复杂多了，我这叫体验生活，汲取灵感！”

　　他放下杯子，看着窗外那恢弘的景象，眼神变得深邃，

　　“看着这玩意儿，我就想起你祖姥爷的话。

　　大势啊，就像这‘星梭’，一旦轨道铺好，引擎点火，那真是挡都挡不住。

　　咱们之前那点担心，什么海盗啊，内鬼啊，跟这比起来，算个啥？

　　小浪花！

　　拍在岸上就没了！”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石头，学着点。

　　别整天钻在引擎里，抬头看看天。

　　文明的车轮滚滚向前，咱们要做的是给它加点好燃料，让它跑得更快更稳，而不是老想着会不会爆胎。

　　你看我，现在多潇洒？

　　星璇的日报？不看！

　　月报？懒得翻！

　　签字？只签最关键的！

　　例会？露个脸就走！

　　这叫啥？这叫信任！

　　信任星璇，信任团队，信任大势！”

　　林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自从“磐石”那次谈话后，他确实改变了很多。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天给陆小柔发十几条“注意休息”“按时吃饭”的“关怀（骚扰）”信息。

　　他学会了……

　　嗯，用陆小柔的话说，叫“战略性沉默”。

　　就在这时，林石的私人通讯器发出专属提示音——是陆小柔。

　　他立刻接通，全息投影瞬间展开。

　　画面背景嘈杂无比，似乎是在某个巨大的工程平台上。

　　陆小柔穿着沾了些许油污的工装，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眼睛亮得像星星，完全无视了旁边的林木木，对着林石就喊：

　　“石头！快看！看窗外！

　　看‘天穹之眼’边缘！

　　三点钟方向！

　　那个六边形平台！”

　　林石和林木木同时扭头看向窗外那个方向。

　　只见在庞大的“天穹之眼”边缘，一座造型奇异、如同多层棱镜叠加的环形装置，正被巨大的机械臂小心翼翼地对接固定。

　　装置中央的核心，散发着深邃而神秘的深蓝色光芒。

　　“晶能共振核心原型机！

　　看到没！马上对接完成！”

　　陆小柔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

　　“多亏了太行她们拼死带回来的样本！

　　星璇逆向重构的效率简直神了！

　　等它激活，太空电梯的牵引能效至少提升30%！

　　轨道稳定性也能上一个台阶！

　　我们……”

　　她的话突然被旁边一个技术员带着惊恐的惊呼打断：

　　“陆总！快看这个！

　　启动前扫描的异常频谱分析！”

　　陆小柔立刻切换了画面共享。

　　屏幕上出现两幅极其复杂的光谱图。

　　林石能认出其中一幅，正是之前在“铁毡-7”事件中发现的、指向第三方势力的“人工同位素标记”特征谱！

　　而另一幅，显然是来自眼前这台原型机！

　　“怎么回事？”

　　陆小柔的声音瞬间从兴奋转为冰点。

　　“是……

　　是原型机在待机状态下，晶能场边缘泄露的微弱共振波束！”

　　技术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它的频率特征……和那个‘标记’……高度同源！

　　简直像同一种技术的不同应用分支！

　　或者说……

　　像是同一个源头流出的两条支流！”

　　画面里，陆小柔和林石隔着屏幕，同时陷入了震惊的沉默。

　　几秒钟后，陆小柔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刀，果断下令：

　　“立刻！最高保密等级！

　　记录所有数据！

　　启动‘溯源’协议，把特征谱发给‘视界号’！

　　我要知道这东西的源头在哪！”

　　通讯随即切断。

　　观景台里一片安静。

　　“怎么了？”

　　林木木察觉到气氛不对。

　　林石把刚才的发现简单说了一遍。

　　林木木听完，挑了挑眉，非但没有紧张，反而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甚至还带着点看热闹的兴奋。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

　　他老神在在地又喝了口茶，

　　“小浪花而已。

　　这‘标记’跟晶能技术同源？有意思。

　　这说明啥？

　　说明背后那家伙，要么是跟咱们一样在搞前沿能源的，要么……

　　就是这东西的‘祖宗’！

　　甭管是同行竞争还是祖宗显灵，在大势面前，都是螳臂当车！

　　等着吧，小柔那丫头，眼睛多毒啊！

　　肯定能揪出它来！”

　　林石看着父亲这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的淡定模样，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羡慕。

　　他想起自己之前为小柔担心的睡不着觉的样子，确实有点……

　　嗯，消防水龙头浇兰花的味道。

　　“爸，您现在是真豁达。”

　　林石由衷地说。

　　“那必须的！”

　　林木木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这叫境界！

　　跟你曾祖母学的，上善若水，懂不懂？

　　你看我现在，多滋润。”

　　他忽然压低声音，带着点八卦的意味，

　　“对了，你妈……

　　呃，你苏雨姨娘和苏晴姨娘，最近没再抱怨我了吧？”

　　林石想起前两天家庭群里，苏晴发的一张林木木在岩星花园里笨手笨脚给西红柿搭架子、结果把架子弄塌了的动图，配文：

　　“某人退休生活实录：

　　致力于成为植物杀手。”

　　苏雨则回复了一个捂嘴笑的表情：

　　“木木说这是‘生态平衡的创造性破坏’。”

　　“咳，”

　　林石忍住笑，

　　“还好，就是苏晴姨娘说，您上次帮忙调试生态平衡参数，差点把她的‘月光苔藓’培养箱搞成‘沙漠景观’……”

　　林木木老脸一红：

　　“意外！纯属意外！

　　那参数太复杂了……

　　不过婉琳说我有进步！

　　真的！她还夸我这次搭的架子……

　　呃，虽然塌了，但塌得很有艺术感！”

　　父子俩正说笑着，林木木的私人通讯器响了，是最高级别的家庭加密频道。他随手点开，屏幕上立刻弹出三个画面——

　　苏晴、苏雨、苏婉琳。

　　“木木！你又跑哪儿去了？”

　　苏晴的声音带着一贯的爽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嗔怪），

　　“岩星这边新培育的‘星尘兰’开花了，婉琳姐说特别香，让你赶紧回来拍照！

　　别整天在火星喝茶看风景！

　　还有，你上次弄塌的西红柿架子，我让机器人修好了，你再敢碰它试试！”

　　苏雨则温柔地笑着：

　　“木木，岩星这边新到了一批地球的古籍善本电子版，你不是说想研究研究泡茶的古法吗？

　　回来一起看？

　　顺便教教你，怎么才能不把苔藓养死。”

　　画面里的苏婉琳没说话，只是微笑着举起一盆开得正盛的、散发着淡淡星辉般蓝紫色光芒的兰花，轻轻晃了晃，然后指了指旁边——

　　一个崭新的、看起来非常结实的西红柿架子。

　　林木木立刻眉开眼笑，对着屏幕连连点头：

　　“好好好！马上回！马上回！等我啊！

　　星尘兰给我留几朵最好的！

　　古籍等我一起看！

　　我保证这次只拍照，不碰架子！

　　绝对不碰！”

　　那语气，活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

　　林石在一旁看得直乐。

　　谁能想到，这位曾经叱咤风云、掌控万亿商业帝国的林氏总裁，退休生活的主旋律是……

　　被三位夫人“召唤”？

　　以及……保证不碰西红柿架子？

　　通讯结束，林木木满足地叹了口气，拍拍林石的肩膀：

　　“看见没？大势所趋！

　　家庭和谐也是大势！

　　我得响应号召去了！

　　石头，你也加油，引擎搞不定就多看看天，灵感说不定就来了！

　　大势会给你力量的！”

　　他说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还是那个古老游戏的主题曲），施施然地走了，留下林石一个人在观景台凌乱。

　　林石摇摇头，哭笑不得。他再次看向窗外。

　　那连接天地的钢铁洪流依旧奔腾不息，象征着人类征服深空的磅礴伟力。

　　而父亲那“没正形”的背影，似乎也在诠释着另一种“大势”——

　　放下执念，顺应本心，享受生活。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胸中因引擎难题而生的郁结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他重新调出那份参数图，眼神却更加明亮坚定。

　　“大势么……”

　　他低声自语，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下新的指令，

　　“那就让我这鲲鹏的新引擎，也成为推动这大势的一股力量吧！”

　　他按下发送键，将新的优化方案同步给月球实验室。

　　几乎同时，他的终端又震了一下，是陆小柔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图：

　　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旁边放着一块咬了一口的能量棒，背景是忙碌的实验室一角。

　　配文：

　　“‘消防员’同志，报告：

　　今日‘精准滴灌’已完成（咖啡 能量棒），生命值 10！

　　勿念，继续搬砖！

　　那个‘同源’信号，有点意思，等我挖出它的老巢！”

　　林石看着那张图，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

　　他回复了一个“加油”的卡通火箭表情，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消防员’收到！

　　‘精准滴灌’效果显着！

　　注意‘搬砖’安全，别让‘老巢’的耗子咬到手！”

　　窗外，“星梭”的光带依旧川流不息，如同文明的脉搏，坚定而有力地跳动着。

　　大势，就在这平凡的对话、幽默的调侃和各自领域的默默耕耘中，无声地向前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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