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还珠杜若兰复仇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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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绣楼下的喧嚣像潮水般涌上来,又渐渐退去,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黏稠的寂静,包裹着杜府的内堂。

  大红绸缎还喜庆地挂着,烛火噼啪作响,映得杜老爷那张圆胖的脸忽明忽暗,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杜夫人捏着帕子,坐在一旁,眼圈泛红,欲言又止。

  杜若兰安静地坐在下首,身上还是那身刺目的红。她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嫁衣袖口繁复的金线刺绣,那冰凉的触感,一点点压着她心底翻腾的毒焰。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杜老爷猛地一拍桌子,茶盏跳了一跳,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一个穷酸秀才,还是个……还是个乞丐!这让我杜家的脸往哪儿搁!这婚事,不能认!绝不能认!”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目光扫过女儿,带着痛心和不甘。洪员外那边,本来都说好了的,虽说是续弦,年纪大了些,可家底丰厚,若兰过去就是当家主母,一辈子吃穿不愁。怎么偏偏……偏偏就……

  杜夫人终于忍不住,哽咽道:“老爷,话是这么说,可……可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绣球是他接住的,这……这规矩……”

  “规矩?什么狗屁规矩!” 杜老爷口不择言,“我杜家几代积累,难道就要毁在一个乞丐手里?”

  “爹,娘。” 杜若兰抬起头,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冰投入沸水,瞬间让激动的二老安静下来。她脸上没有什么血色,眼神却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慌。“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兰儿,你……” 杜夫人心疼地抓住女儿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杜若兰任由母亲握着,目光转向父亲,语气平淡无波:“女儿看见了也听见了。”

  杜老爷一愣:“看见什么听见什么?”

  “看见是谁,把绣球踢到那齐志高怀里的。” 她慢慢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是那位……跟着贵人一起的,穿红衣裳的姑娘。”

  杜老爷和杜夫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当时在府内安排,并未亲眼看见楼下细节,只听家丁回报说绣球被个乞丐接了,还道是运气差到极点,却不想其中还有这等“人为”!

  “是……是那个跳起来胡闹的丫头?” 杜老爷回想起来,似乎家丁是提过一嘴有个姑娘不安分。

  杜若兰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转瞬即逝:“是她。女儿还看见,她身边那位气度不凡的中年贵人,并未阻止,反而……面带笑意,觉得有趣。”

  这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杜老爷头上。他经商多年,能在京城站稳脚跟,岂是蠢人?立刻品出了女儿话里的深意。能让福伦大人陪同,身边护卫隐隐透着煞气的“贵人”,这京城里能有几个?那红衣姑娘叫他“老爷”,态度亲昵不拘礼……

  他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又由晴转阴,最后定格为一种复杂的、带着惊惧和无奈的灰败。

  杜若兰看着父亲神色的变化,知道他已经明白了。她垂下眼睫,遮住眸底深处的讥讽。瞧,多么现实。前一秒还在怒骂乞丐玷污门楣,后一秒想到“贵人”的态度,就连抗争的念头都不敢有了。

  “而且,”她继续加码,声音依旧轻柔,却像钝刀子割肉,“福伦福大人,当时就在近前。绣球落下后,他看了那齐志高几眼,还……给了那齐志高两锭金子。”

  “什么?!” 杜老爷这次是真的惊得站了起来。福伦!那是天子近臣!他给那穷秀才金子?这是什么信号?

  杜若兰抬起眼,看着父亲,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福大人还对周围人说,既是绣球招亲,接了绣球,便是天意,杜家诗礼传家,想必不会违背承诺。”

  “噗通”一声,杜老爷跌坐回椅子里,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天意?狗屁的天意!这分明是“上意”!是那位贵人觉得这穷秀才顺眼,是福伦在代表贵人施压!

  他颓然地挥了挥手,声音干涩嘶哑:“罢了……罢了……既然是……是天意……那就……认了吧……”

  杜夫人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

  杜若兰静静地看着父母,一个瞬间老了十岁,一个悲伤无助。她心里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前世,她也是这般无助,这般认命,甚至还带着一点对“才子落难”的怜悯和期待。

  今生,不会了。

  她站起身,对着父母盈盈一拜,语气温顺得不可思议:“女儿明白爹娘的难处。既是天意,女儿……嫁。”

  “兰儿……” 杜夫人抬起泪眼,看着女儿过于平静的脸,心头莫名一悸。

  杜若兰却不再多言,转身,拖着那身沉重的大红嫁衣,一步步走回自己的闺房。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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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志高被“请”进了杜府一处偏僻的客院梳洗。他站在院子里,身上还穿着那件打补丁的青衫,只是外面罩了件杜家下人临时找来的、不太合体的干净外袍。他局促地搓着手,看着眼前虽不奢华却也整洁雅致的院落,心头百感交集。

  狂喜过后,是深深的不安和自卑。他一个穷秀才,身无长物,如何配得上杜家千金?这泼天的富贵,真的就砸到他头上了?

  正当他心神不宁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体面、气质沉稳的中年管事引着两人走了进来。前面一人,身着常服,但眉宇间自带威严,正是之前在街上给他金子的那位福伦福大人!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随从。

  齐志高心头一跳,慌忙整理衣袍,就要下拜。

  福伦抬手虚扶了一下,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淡淡道:“不必多礼。你便是齐志高?”

  “是,晚生齐志高,见过福大人。” 齐志高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嗯。” 福伦点了点头,语气听不出喜怒,“看你谈吐,倒不像寻常乞儿。”

  齐志高脸一红,窘迫道:“晚生……晚生惭愧,本是读书人,只因家道中落,又逢母病,才……才流落至此。蒙杜小姐绣球垂青,实在是……实在是……”

  “既是读书人,便该有读书人的骨气和前程。” 福伦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家老爷说了,人穷志不可短。你既已有秀才功名,便该继续攻读,以求科举晋身,光耀门楣,方不负……这场缘分。”

  他话语里的暗示,齐志高岂会听不明白?这是在点他,杜家这门亲事,他必须应下,而且以后要努力考取功名,才能配得上杜家,才能不负“贵人”的“期望”。

  “晚生……晚生明白!” 齐志高心头一热,又是激动又是惶恐,连忙应承,“晚生定当发奋苦读,绝不辜负……不辜负杜小姐厚爱,不辜负老爷和大人期望!”

  福伦对他的态度似乎还算满意,微微颔首:“杜家是明理之人,既行这绣球招亲,便不会食言。你好自为之。” 说完,不再多言,转身便带着随从离开了。

  齐志高站在原地,望着福伦离去的背影,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贵人!他齐志高,竟然入了贵人的眼!还有杜家……这门亲事,看来是板上钉钉了!

  先前那点不安和自卑,此刻被巨大的兴奋和野心所取代。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金榜题名、官袍加身的未来。杜家的财富,贵人的赏识……这一切,都将成为他平步青云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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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若兰的闺房里,红烛高烧。

  她已换下了那身沉重的嫁衣,穿着一件素雅的常服,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贴身丫鬟小翠帮她拆卸头上的珠钗。

  “小姐……” 小翠看着镜中小姐平静无波的脸,忍不住小声开口,语气里满是担忧和不平,“您……您真的要嫁给那个……那个齐秀才吗?他……他那么穷……”

  杜若兰从镜子里看着小翠年轻而忧虑的脸。这个丫头,前世跟着她嫁入齐家,没少受张氏磋磨,最后在她被关入佛堂前,被张氏寻了个由头发卖了出去,不知所踪。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小翠的手背,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同以往的、沉静的力量。

  “穷,不打紧。”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寂静的房间里,“要紧的是,人心。”

  小翠似懂非懂。

  杜若兰不再解释,目光转向梳妆台上一个不起眼的小抽屉。那里,放着一些她平日不怎么用的旧物,其中,有一个母亲给她的、装着几样普通药材的小香囊,说是可以安神。里面,有几味药,若用得巧,便能让人“虚弱”下去,却又不易察觉。

  前世,她心地纯善,从未动过这些念头。今生……

  她伸出手,纤细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个抽屉的铜扣,冰凉的触感直达心底。

  她想起前世,齐志高那寡母张氏,是如何在她过门后,一边心安理得地花着杜家的钱救治她那老不死的公公和她自己的病,一边又处处拿捏她,嫌她商户出身,嫌她不够恭敬,更在齐志高纳妾后,变本加厉地磋磨她,最终,更是狠毒到将她活埋殉葬!

  还有那个齐志高的祖父,看似沉默寡言,实则心肠冷硬,张氏做下那等恶事,他岂会不知?不过是默许,甚至可能是帮凶!

  这两个老东西,是齐志高所谓的“孝道”枷锁,也是她前世悲剧的直接推手。

  今生,她岂能再让他们有机会骑到自己头上?

  不能直接抗婚,不代表她不能提前清除掉这些碍眼的绊脚石。

  齐家远在邻县,家境赤贫,住的不过是几间破败茅屋。若是走了水,黑灯瞎火的,两个年老体衰的人……发生点“意外”,不是很正常吗?

  她收回手,对镜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极浅、极淡,却冰冷入骨的笑容。

  “小翠,”她轻声吩咐,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说明日想吃什么点心,“明日,你悄悄去找一趟外院管采买的赵三儿,就说……我有个远房亲戚,听说他认识些三教九流的朋友,有点‘小事’,想请他帮帮忙。记住,别让任何人知道。”

  小翠愣了一下,看着小姐那平静无波却暗藏锋芒的眼神,心头莫名一寒,不敢多问,连忙低下头:“是,小姐,奴婢明白了。”

  杜若兰转回头,看着镜中那张年轻娇艳,却已然刻满前世沧桑与恨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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