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轮回的抉择

　　混沌裂隙的坍塌正在加剧。

　　脚下的混沌岩石在无声地崩解，化为齑粉，被扭曲的引力卷向四面八方。

　　时间和空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上一刻还矗立在眼前的嶙峋怪石，下一瞬就可能被拉伸成一道流光，没入不可知的虚无。

　　整个世界像一块正在被砸碎的镜子，每一片碎片都映照着末日般的景象。

　　孙悟空将金箍棒深深插入尚且稳固的地面，棒身嗡嗡作响，释放出一圈圈金色的涟漪，勉强在三人周围撑开一片相对稳定的立足之地。

　　狂暴的能量风暴刮过，吹得他那一身锁子黄金甲猎猎作响，但他那双火眼金睛里燃烧的，却是比这混沌能量更加炽热的战意。

　　他扶着身后龟裂的岩壁，感受着整个空间传来的剧烈震颤，沉声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放弃。”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在这片崩溃的天地中掷地有声。

　　“悟空，理智一些！”禺狨王的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感知比孙悟空和红孩儿更加敏锐，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些构成空间的基本法则正在分崩离析，“这裂痕的能量已经彻底失控，它正在吞噬一切，包括它自身。这已经超出了我们所能控制的范围，强行留下，我们也会被一同化为虚无！”

　　他的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那原本四散奔溢、狂乱无序的混沌能量，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竟开始朝着裂隙的中心疯狂汇聚。

　　亿万道细碎的能量流拧成一股，最终形成了一道粗壮得足以贯穿天地的光柱。

　　这光柱没有丝毫温度，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毁灭与创生之力，它撕裂了支离破碎的空间，笔直地射向外界，指向一片深邃而空无一物的虚空。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连狂暴的坍塌似乎都为之停滞了片刻。

　　“大哥，你看！”红孩儿眼尖，最先反应过来，他指着光柱所指的方向，声音里充满了惊讶与不解，“那光柱的尽头……那里是不是有什么关键的东西？”

　　孙悟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火眼金睛穿透层层叠叠的空间断层，在那片绝对的虚无之中，他隐约看到了一个轮廓。

　　他的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直觉告诉他，答案就在那里。

　　他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必须去看看。”

　　决定一下，三人不再迟疑。

　　孙悟空一马当先，脚踏筋斗云，与其说是飞行，不如说是在不断崩塌的空间碎块之间腾挪跳跃。

　　禺狨王和红孩儿紧随其后，各自施展神通，躲避着那些致命的空间裂缝和能量乱流。

　　越是靠近光柱的指向，周围的景象就越是诡异。

　　最终，当他们穿过最后一层空间屏障时，眼前的景象让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座巨大无朋的祭坛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

　　它不知由何种材质构成，非金非石，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灰色，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线。

　　祭坛的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繁复到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古老印记。

　　那些印记仿佛是活的，看久了便会感觉有无数的生命在其中诞生、成长、衰亡，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三界众生的悲欢离合，仙神妖魔的起落沉浮，似乎都被铭刻在了这方寸之间。

　　禺狨王盯着那些印记，我明白了，这混沌裂隙并非凭空出现，而是撕开了三界之外的某个薄弱点，而这里，这座祭坛，恐怕就是裂痕与三界轮回法则相互连接的关键枢纽！”

　　他的推测合情合理，也解释了为何裂痕的能量会最终指向这里。

　　它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然而，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整座祭坛被一层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封印所笼罩。

　　那封印看似薄弱，却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压。

　　当一丝从裂隙中逸散出来的混沌能量触碰到封印时，竟瞬间被消解得无影无踪。

　　“这封印的力量很强，而且与祭坛本身、与轮回之力同根同源。”禺狨王警告道，“我们不能贸然靠近，否则很可能会触发未知的危机，甚至被轮回之力直接抹去存在。”

　　红孩儿也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小脸绷得紧紧的。

　　孙悟空却死死盯着祭坛中央一个不起眼的凹槽，那凹槽的形状奇特，像是一把钥匙的插孔。

　　他的目光在凹槽、封印和那道连接着混沌裂隙的能量光柱之间来回移动，一个大胆至极的想法在他脑中成形。

　　蛮力破解封印，无异于以卵击石，甚至可能引发更可怕的后果。

　　但如果……能用一种与它“同源”的力量，主动打开它呢？

　　“六哥，孩儿，你们退后一些。”孙悟空沉声说道。

　　他向前一步，手中的金箍棒开始发出奇异的辉光。

　　他没有选择将它变大砸过去，而是将其高高举起，对准了那道狂暴的能量光柱。

　　下一刻，孙悟空双目圆睁，将自己对“力”的领悟催动到了极致。

　　金箍棒的本质是定海神针，拥有镇压、梳理能量的神能，更能随心意重构物质。

　　此刻，在孙悟空的意志下，它不再是单纯的武器，而是一个精密的能量转化器。

　　它伸出一股无形的吸力，小心翼翼地从那道混沌光柱中“勾”出一缕精纯至极的混沌本源能量。

　　这股能量狂暴无比，一离开光柱主体，就试图挣脱束缚，炸裂开来。

　　但孙悟空早有准备，金箍棒上金光大盛，强行将其压制、揉捏、重组。

　　只听见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噼啪”声，无数细小的空间裂缝在金箍棒周围生成又泯灭。

　　孙悟空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比同一位旗鼓相当的对手大战三百回合还要耗费心神。

　　在他的精准操控下，那团狂乱的混沌能量，竟然奇迹般地被压缩、塑形，最终凝聚成了一把与祭坛凹槽形状完全吻合、通体闪烁着灰色流光的能量钥匙。

　　钥匙成形的瞬间，孙悟空毫不犹豫地将其向前一推。

　　能量钥匙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精准无误地插入了祭坛中央的凹槽之中。

　　当钥匙与祭坛触碰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秒。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比之前混沌坍塌还要猛烈千万倍的吸力从祭坛中央爆发出来。

　　这股力量并非物理层面的拉扯，而是直接作用于他们的神魂本源。

　　孙悟空、禺狨王和红孩儿三人连一丝抵抗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就被这股力量卷入其中。

　　眼前的祭坛、虚空、混沌裂隙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粹的虚无。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甚至没有“存在”的概念。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将要被彻底同化时，无数的画面如同星辰般在这片虚无中亮起，将他们包围。

　　每一幅画面，都是一段尘封的记忆，一段惨烈的过往。

　　孙悟空看到了，一个画面里，牛魔王身躯化作万丈魔牛，却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金色巨掌压得粉身碎骨，另一个画面里，鹏魔王双翼燃烧着黑色的火焰，从九天之上坠落，最终撞碎了一片大陆。

　　他又看到了，蛟魔王在无尽的黑色海洋中咆哮，最终被亿万道锁链拖入深渊。

　　狮驼王、猕猴王……一幕幕，一桩桩，全是他们七大圣的身影。

　　这些画面中的他们，每一次都奋起反抗，每一次都搅得天翻地覆，但最终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功败垂成，身死道消。

　　更让他心神俱裂的是，他看到了自己。

　　他看到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从石头里蹦出，一次又一次地大闹天宫，但结局却千差万别，有时是被镇压，有时是战死，有时甚至与昔日的兄弟反目成仇。

　　无数次的失败，无数次的轮回。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与疲惫涌上心头，仿佛经历了亿万年的抗争。

　　但在这股疲惫之下，更深层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永不磨灭的反抗精神。

　　“原来是这样……”孙悟空喃喃自语，声音沙哑，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这就是轮回的真相……我们曾经失败过无数次，但每一次，我们都选择了继续战斗！”

　　这声呐喊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

　　周围的画面瞬间破碎，化作流光，全部涌向了那片虚无的中心。

　　孙悟空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意识被猛地拽回，重新出现在了悬浮的祭坛之前。

　　祭坛，已经彻底启动了！

　　那些轮回印记不再是死物，它们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条条由符文组成的锁链，从祭坛上延伸而出，精准地缠绕住那道混沌能量光柱。

　　原本狂暴无匹的能量，在这些轮回锁链的引导下，竟变得温顺起来，被平稳而高效地吸入祭坛之中。

　　祭坛就像一个巨大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将海量的混沌能量转化，然后通过某种未知的渠道，将其引导、疏散至三界的整个轮回体系之中，化为滋养万物循环的源泉。

　　裂痕的危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化解。

　　“成功了！”红孩儿忍不住欢呼起来。

　　禺狨王紧绷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然而，孙悟空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

　　随着祭坛的运转，他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流逝。

　　不，那不是流逝，更像是一种……同化。

　　他就是那把钥匙，是启动祭坛的引信。

　　此刻，祭坛在引导混沌能量的同时，似乎也将他这个“媒介”与整个庞大的轮回体系连接在了一起。

　　一股宏大、浩瀚、无悲无喜的意志，正通过祭坛，缓慢而坚定地冲刷着他的神魂与肉身。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轻盈”，仿佛与这片空间的联系正在减弱。

　　他与金箍棒之间的那份血脉相连的感应，也开始变得若有若无。

　　“悟空？”禺狨王敏锐地察觉到了孙悟空的异常，他的笑容瞬间凝固，快步上前，“你怎么了？”

　　孙悟空缓缓抬起手，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瞳孔骤然收缩。

　　在那一刹那，他看到的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掌纹，而是透过血肉，看到了掌后那片深邃的虚空，以及虚空中那座正在疯狂运转的轮回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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