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默视之墟

　　平台边缘，那巨大的破洞如同一个狰狞的伤口，无声地敞开着。破洞之外，并非预想中的维度乱流或熵海残迹，而是一片无法形容的、连最基本的光线和概念似乎都被吞噬殆尽的绝对虚无。一种比“回声”的混沌更加彻底、更加原始的“空”。

　　马克斯船长和他的“破冰船”钻头，连同那粗鲁的叫骂声，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被这种“空”彻底抹除，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芯片散发的光芒已彻底化为冰冷的暗金色，不再有丝毫雷克斯那纯净白光的痕迹。那抹暗金并非明亮，反而象是一个吞噬光线的黑洞，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漠然与古老。

　　意识层面，那古老的嗡鸣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恐怖的绝对寂静。仿佛那头被惊动的古老存在，已经彻底睁开了眼睛，完成了“聚焦”，此刻正、毫无情感地凝视着平台内这最后几只渺小的“虫豸”。

　　扳手和废料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几乎停止，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们的喉咙，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们甚至无法思考，生物本能在这远超理解的恐怖面前彻底死机。

　　昏迷的霍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那灭顶的注视。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那冰冷的、暗金色的“注视”如同实质，压在每一个原子之上。扳手感觉自己正在被从里到外彻底“看穿”，每一个念头，每一次心跳，甚至构成他身体的每一个粒子，都在这种注视下无所遁形，变得毫无意义。

　　废料紧紧抱着霍克，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个破洞，仿佛只要看上一眼，自身的存在也会被那外面的“空”所吞噬。

　　没有声音，没有动作，没有能量的波动。

　　只有“存在”本身，在接受着终极的审判。

　　这种 silent 的凝视，比任何狂暴的攻击都要令人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个世纪。

　　那枚暗金色的芯片，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但那不是雷克斯的声音。

　　而是一种冰冷的、平滑的、没有任何语调起伏的、仿佛亿万种语言和杂音被强行压缩糅合而成的合成音。它直接作用于意识，却带着一种机械的、非人的质感：

　　“扫描继续。低熵聚合体。结构脆弱。信息密度低下。威胁等级：零。”

　　“检测到异常秩序脉冲残留源。已标记。”

　　“检测到微弱的‘摇篮’协议波动。已记录。”

　　“检测到‘叛火’污染微量附着于有机载体” （这句话似乎指向昏迷的霍克）

　　“评估：无价值。无营养。待处理。”

　　待处理？！

　　扳手和废料的心脏猛地一抽！

　　那冰冷的合成音下去，但恐怖的注视并未离开。

　　突然，平台中央那原本为芯片供能的圆柱体，其散发的、带着一丝暗金色彩的能量流，猛地改变了方向！

　　它不再注入芯片，而是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化作数道暗金色的、粘稠的能量触须，猛地卷向瘫倒在地的霍克！

　　它的目标是被标记了“叛火污染”的霍克！

　　“不！”废料尖叫一声，下意识地用身体挡在霍克前面！

　　一道能量触须轻易地缠绕住她的手臂，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的剥离感传来，废料感觉自己的手臂瞬间失去了知觉，仿佛构成手臂的物质和能量正在被解析、抽离！她发出痛苦的惨叫！

　　“滚开！”扳手目眦欲裂，怒吼着挥动手中的破烂矛杖，狠狠砸向那能量触须！

　　砰！

　　矛杖砸在触须上，如同砸中最坚硬的合金，瞬间断裂！扳手虎口崩裂，鲜血直流，但那触须毫发无伤，甚至没有停顿一下！

　　另一道触须绕过废料，精准地缠住了霍克的脚踝，开始将他向着圆柱体的方向拖拽！霍克在昏迷中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绝对的力量差距！他们在这古老存在面前，连蝼蚁都不如！

　　就在这绝望之际——

　　那枚暗金色的芯片，再次剧烈震动起来！表面的暗金光芒疯狂闪烁，内部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冲突！

　　那个冰冷的合成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竟然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干扰杂音！

　　“处理受阻”

　　“内部冲突检测到残留‘秩序’意志”

　　“尝试抹除”

　　是雷克斯！他的意识残片还没有被完全同化或抹除！他正在这暗金色的牢笼里，做着最后的、微不足道的抵抗！

　　这抵抗虽然无力，却确实造成了那么一瞬间的阻碍！

　　缠绕废料的触须松动了一丝！

　　拖拽霍克的触须也停滞了一刹那！

　　就是现在！

　　扳手不知道从哪里涌起的勇气，或许是绝望下的最后疯狂，他猛地扑向那枚疯狂闪烁的芯片！他不是要拔出它，而是做出了一个更加疯狂的举动——他张开鲜血淋漓的手，狠狠地将手掌按在了那暗金色的芯片表面！

　　他试图用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属于鲜活生命的能量和意识，去冲击、去干扰那古老的同化！

　　“把他还回来！”扳手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在触碰一个冰冷的、吞噬一切的黑洞，正在被急速抽干！

　　这举动无疑螳臂当车！

　　但或许是因为雷克斯内部抵抗造成的干扰，或许是因为扳手这充满原始情感冲击的、毫无“逻辑”的行为超出了那古老存在的瞬间计算——

　　那冰冷的合成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停顿和逻辑错误：

　　“无法理解行为模式无效率无意义消耗自身为了”

　　“逻辑谬误”

　　就是这亿万分之一的迟疑！

　　那枚暗金色的芯片，在扳手鲜血和意志的冲击下，在内部雷克斯残片的里应外合下，猛地爆发出最后一阵混乱的、明暗交替的光芒！

　　最终——

　　咔哒。

　　一声轻响。

　　芯片表面那一道原本就存在的裂缝，骤然扩大！

　　一小片纯净的、微弱的白色光芒，如同绝境中挣扎出的嫩芽，猛地从裂缝中喷射而出！

　　它不是攻击，而是凝聚了雷克斯最后意志、扳手鲜血中的生命信息、以及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秩序”渴望的一道求救信号？或者说一个坐标？

　　这道微弱的白光没有射向任何敌人，而是径直射向了平台上方，那一直 silent 悬浮的圣殿核心结构体！射向了之前霍克砸击过的、那片隐约透着暗红色的区域！

　　白光没入的瞬间——

　　整个圣殿核心结构体，猛地、剧烈地、前所未有地震动起来！

　　仿佛一个被强行注入兴奋剂的垂死巨人！

　　之前那温和的女性声音猛地响起，不再是疲惫和虚弱，而是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愤怒！

　　“啊啊啊啊！谁？！谁在刺激‘它’？”

　　那冰冷的、古老的注视，瞬间从扳手等人身上，完全转移到了剧烈震动的圣殿核心之上！

　　暗金色的能量触须瞬间松开了霍克和废料，全部缩回，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刺向圣殿核心！

　　显然，核心内部那一直被镇压的“回声”根源（或者说，“古悸”的碎屑），被这突如其来的、蕴含着“秩序”和“生命”的混合能量狠狠刺激，开始了前所未有的疯狂反扑！

　　而这，也彻底吸引了那古老存在的全部“兴趣”！

　　扳手瘫倒在地，意识模糊，手掌一片焦黑。

　　废料抱着再次昏迷的霍克，惊恐地看着暗金触须疯狂攻击圣殿核心，结构体表面不断爆开暗红与暗金交织的能量风暴！

　　混乱的风暴中，没有人注意到，那枚裂开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的芯片，其裂缝深处，一点比尘埃还要微小的白色光点，顽强地闪烁了一下，然后

　　悄然脱离了芯片，如同蒲公英的种子，、缓缓地飘落，融入了平台纯白的地面，消失不见。

　　只留下那枚空洞的、暗金色的芯片外壳，在原地旋转着，反射着上方毁灭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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