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别生气了

　　这天，一楼的活儿格外繁重，等夏小棠终于收拾妥当，推着清洁车来到二楼时，阳光已经明晃晃地铺满了整条走廊。

　　央吉果然已经在许湛的房门口了，手里端着药盘，正要推门进去。

　　夏小棠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她强作自然地推车前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快速掠过那扇熟悉的铁栏门。

　　许湛正安静地坐在床边。

　　但与往日不同——他的身子微微前倾，像一尊凝固的、正在焦灼守望的雕像。他的目光穿透栏杆，牢牢锁住她，那眼神里带着无声的质问和深重的失落……

　　因为他没有等到她每天例行的“路过”。

　　夏小棠不敢与他对视太久，生怕央吉察觉出什么。只能匆匆垂下眼帘，推着车继续向前……

　　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背影，灼热而固执。可她此刻，却连一个眼神都无法回应。

　　门内，许湛看着她“漠然”走过，目光暗淡下去…缓缓地垂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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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夏小棠躺在宿舍床上，白天许湛那失落的目光如同烙印，灼得她辗转难安。

　　愧疚与思念像藤蔓般绞紧了心脏。

　　她终于按捺不住，悄然起身，直奔向那栋囚禁着她所有牵挂的建筑。

　　然而，她忘了自己已经不是护理员了，没有这栋楼的钥匙。

　　深夜的楼道，权限紧闭，冰冷的门锁，将她决绝地拦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她不死心，绕到楼外，仰头寻找那扇熟悉的窗户。

　　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似乎整个大地连同他一起沉睡了过去。

　　站在楼下好一会儿，犹豫再三…她蹲下身，摸索到几颗小小的石子，朝那扇窗户掷去。

　　“啪嗒”，石子敲在玻璃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又迅速被黑暗吞没。

　　没有回应。

　　夜色依旧沉静。

　　她不甘心，又捡起一颗，用了更大的力气。

　　“嗒！”

　　这一次，声音清晰了许多。

　　她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那面玻璃后，缓缓映出了一张模糊的脸庞。

　　是许湛！路灯昏黄的光线勉强勾勒出他苍白的轮廓。

　　夏小棠心头一喜，几乎是瞬间就扬起了笑容，用力地朝他挥手。

　　可窗后的许湛，只是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深邃的眼里没有任何波澜。

　　他甚至没有抬手，只是那样沉默地看着，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夏小棠挥舞的手臂渐渐僵住，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知道了，他还在生气，气她白天的“失约”和“漠然”。

　　焦急之下，她将双手拢在嘴边，对着楼上那个模糊的身影，一字一顿地、夸张地比划着口型：

　　“对——不——起——！”

　　每一个无声的音节，都饱含着她所有的歉意与恳求。

　　怕他看不清，她又做了一遍。

　　那清晰的口型，穿透冰冷的玻璃，直直地望向他。

　　许湛依旧沉默地站在窗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夏小棠心底漫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失落。

　　但这感觉只停留了一瞬，便被更汹涌的心疼取代。

　　她这点等待的委屈，与他曾经历和正在承受的一切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她很快又重新仰起脸，对着他漾开一个更温柔、更明亮的笑容，仿佛在用笑容告诉他：别生气了！

　　夜风掠过，带着高原刺骨的寒意，卷起地上的枯叶。

　　夏小棠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她搓了搓冰凉的手，她不能再待下去了，会打扰他休息，也会让他担心。

　　她最后朝他用力地、清晰地摆了摆手，然后双手合并放在脸颊。做出一个睡觉的动作，用口型无声地说：“晚安。”

　　然后，她微笑着，毅然转过身，将那个依旧立在窗后的身影留在背后。

　　说不难受是假的，但她立刻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关系的，明天，明天一定想办法早点来，把最甜的那颗糖带给他……

　　她正低头想着，思绪沉浸在如何弥补的盘算中，刚走出几步，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

　　“唔……”她惊讶地低呼一声，慌忙抬头——

　　路灯昏黄的光线下，许湛就站在她面前！

　　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呼吸因为奔跑而略显急促，额前的黑发也有些凌乱。

　　他低头凝视着她，那双在窗后还一片沉寂的眼睛，此刻在近距离下，翻涌着再也无法掩饰的复杂的情绪——有怨气，有委屈，还有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渴望。

　　他终究是没能忍住，追了出来。

　　夏小棠愣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随即，她猛地反应过来，倏地回头看向二楼的窗户——果然！

　　她转回头，又急又气，重重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声音带着哭腔：

　　“你不要命了？！这么高，多危险！”

　　他结实的胸膛挨了她这一下，却纹丝不动。

　　夜风毫无阻隔地吹在他单薄的病号服上，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在不易察觉地轻颤。

　　“跟我来！”她反手拉住他冰凉的手，不由分说地，将他拽到自己的宿舍里。

　　许湛没有反抗，任由她拉着。

　　打开灯，两个人在房间里安静下来。夏小棠抬起头，撞进他依旧深邃的眼眸。

　　“你...不生气了...”她试探着小声询问。

　　许湛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没有回应。

　　夏小棠在他面前举起双手，月光下，手指上几道新鲜的擦伤格外清晰。“一楼忽然多了几个铁桶，又大又重，”她的声音带着委屈，“我拼命地搬，手都磨破了，一分钟都没敢耽误就跑上来...可还是晚了...”

　　她的眼眶开始泛红，声音哽咽：“我上去的时候，央吉已经在那里了，我不敢说话...我怕她报告给护理长，以后就更见不到你了...”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我知道的...”

　　许湛的目光从她含泪的眼睛，缓缓移到她伤痕累累的手指上。

　　他深邃的眼底，那些固执的怨气，终于一点点融化成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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