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元始的彷徨

　　首阳山老子自斩紫气，金鳌岛通天随之弃位，两道鸿蒙紫气碎裂的余波，如同两道惊世狂雷，不仅震动了洪荒天地，更狠狠劈入了昆仑山玉虚宫深处，将元始天尊那亿万年不动如山的道心，劈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

　　玉虚宫内，往日里流转不息、象征着秩序与尊贵的玉清仙光，此刻变得紊乱不堪。仙光时而炽盛如烈日，灼烧得虚空扭曲；时而晦暗如残烛，明灭不定，映照出主人内心的滔天巨浪。那高悬的琉璃灯盏火焰跳动不安，那陈列的先天灵宝发出低沉的嗡鸣。

　　元始天尊高坐九龙沉香辇，面容依旧保持着圣人的威严，但那紧抿的嘴唇，微微颤抖的袖袍，以及眼底深处那无法掩饰的惊涛骇浪，无不揭示着他正承受着何等剧烈的挣扎。

　　“枷锁……竟真是枷锁……”他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老子那平静却石破天惊的话语，回荡着通天那畅快淋漓的大笑。那被他视为大道凭证、立教根基的鸿蒙紫气，在殷星的揭露，在老子、通天的决绝行动下，其“枷锁”的本质，如同毒刺，深深扎入他的认知。

　　他无法否认，在老子、通天斩碎紫气的刹那，他内心深处，除了震惊与愤怒，竟也隐约泛起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与羡慕。那是一种对挣脱束缚、对真正“自由”的原始渴望。身为圣人，元神寄托天道，看似至高无上，万劫不灭，但何尝不也是画地为牢，终生受制于天道规则，受制于紫霄宫中的老师？一些逾矩的念头，一些“不合天道”的想法，甚至连产生都是一种奢望。

　　然而，另一边，是亿万年养成的根深蒂固的观念与骄傲。

　　他是盘古正宗，三清之首，阐教教主，天道圣人！身份尊贵，教化众生，维护天地纲常，此乃他的道，他的责任，他的……面皮！若自斩紫气，修为跌落圣境，沦为区区准圣，他元始天尊还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阐教“顺天应人”的教义岂不成了天大笑话？那些依附于阐教的仙神、那些敬畏圣人的生灵，又将如何看待他？

　　面皮，道统，尊严……这些如同最坚韧的锁链，将他牢牢捆缚在旧的轨迹上，让他难以踏出那一步。他仿佛站在万丈悬崖边缘，一边是挣脱枷锁后可能的海阔天空，另一边则是跌落神坛、万载声誉毁于一旦的无底深渊。

　　挣扎，极致的挣扎。玉虚宫内的仙光愈发狂暴，时而演化开天辟地之景，时而显化万物寂灭之象，映照出圣人道心之内，正在上演的一场不为人知、却激烈万分的天人交战。

　　与此同时，娲皇宫内的女娲娘娘，同样心乱如麻。她不像元始那般将面皮与道统看得如此之重，但她肩上的担子却更为复杂沉重。妖族残存的气运，人族绵延的因果，都与她息息相关。若舍弃圣位，失去天道圣人的权柄与庇护，她能否在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护住她所牵挂的一切？那份源自造物主的慈悲与责任，成为了她最难挣脱的枷锁。她望着首阳山与金鳌岛的方向，美眸中充满了迷茫与痛苦。

　　就在元始天尊内心天人交战，几乎要被那矛盾的思绪撕裂之际，玉虚宫外，一道清朗中带着沉稳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宫内的死寂：

　　“天庭故人，昊天，求见元始师兄。”

　　昊天？他不是已率天庭并入圣朝，尊殷星为共主了吗？此时来访，意欲何为？

　　元始天尊眉头紧锁，心中警惕，但此刻心绪纷乱，也需外界一丝变数来打破僵局。他挥袖散去宫门禁制。

　　昊天上帝迈步而入，他褪去了天帝袍服，换上了一身符合圣朝规制、却又隐含周天星辰道韵的仙官常服，气息内敛，目光却比执掌天庭时更加清明坚定。他对着元始天尊拱手一礼，姿态不卑不亢。

　　“师兄可是在为老子师兄与通天师兄之举，心绪难平？”昊天开门见山，目光直视元始那紊乱的仙光与挣扎的眼神。

　　元始冷哼一声，并未回答，但周身波动的气息已然默认。

　　昊天并不在意，他环顾这充斥着矛盾与压抑道韵的玉虚宫，缓缓道：“师兄，可知昔日我执掌天庭，空有帝君之名，却无统御三界之实，诸圣门下阳奉阴违，政令难出南天门，是何等憋屈？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如履薄冰，处处受制。”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勘破迷雾后的透彻：“然，并入圣朝，尊殷星陛下为共主，初时亦觉失了面皮，低了身份。可如今再看，天庭旧制得以革新，仙神各司其职，法度森严，气运贯通，远胜昔日空架子百倍！我自身亦觉道途开阔，前路明朗。”

　　他看向元始天尊，目光灼灼，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惊雷炸响在元始心头：

　　“师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若洪荒始终困于旧天道枷锁之下，不得超脱，终有一日量劫反复，万物归于寂灭！届时，你这圣位，你这阐教道统，你这盘古正宗的颜面，又能剩下什么？不过皆是劫灰罢了！”

　　“而如今，超脱之机，打破枷锁之路，就在眼前！老子师兄、通天师兄已做出选择，殷星陛下更是已踏出那一步！师兄，你还要在旧梦中徘徊多久？还要被这虚假的圣位与面皮，束缚到几时？！”

　　昊天字字如刀，句句诛心，狠狠劈开了元始天尊心中那层最顽固的壁垒！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元始天尊身躯剧震，紊乱的仙光骤然停滞，他死死盯着昊天，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愤怒、以及……一丝被彻底点醒的骇然与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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