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血色记忆的碎片

　　躺在熟悉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柔软床铺上，苏棠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父母和哥哥的关怀犹在耳边，家的温暖气息包裹着她，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头的冰冷和混乱。

　　王婆婆那沙哑诡异的警告如同魔咒，一遍遍在脑海中盘旋。

　　“离开那个异类……”

　　“不要让历史再重演……”

　　“这是你的最后一世……”

　　“不要再错了……”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灵魂都在颤栗。

　　容烬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瞳，时而带着强势的占有欲，时而带着恶劣的玩味，时而又在情动时流露出她看不懂的深沉痛楚……

　　这些画面交织着王婆婆苍老枯槁的脸和那句“异类”，在她脑海里疯狂冲撞。

　　心口处，逆鳞传来一阵阵沉稳而灼热的脉动，仿佛那个男人的心脏就在她胸腔里跳动，无声地宣告着所有权。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试图屏蔽这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在极度的疲惫和心神交瘁下，意识终于沉沉地滑入了黑暗。

　　然而，黑暗并未带来安宁。

　　眼前不再是熟悉的房间，而是……一片混沌扭曲的光影。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毫无征兆地钻入鼻腔，呛得她几乎窒息！

　　耳边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刃交击的刺耳锐响、以及……

　　某种巨大生物愤怒痛苦的嘶鸣！

　　那声音穿透灵魂，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和悲怆！

　　苏棠感觉自己像一片无助的落叶，被卷入了一场惨烈至极的战争风暴中心。

　　光影剧烈地晃动、破碎、重组。

　　她看到了……

　　碎片一：烽火连天，尸横遍野。

　　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燃烧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

　　大地在震颤，龟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

　　战场上，穿着古老甲胄的人类士兵与形态各异、散发着恐怖妖气的妖灵惨烈地厮杀在一起，断肢残骸随处可见，血流成河。空气里弥漫着死亡和硫磺的味道。

　　碎片二：染血的银色战甲与冰冷的琥珀色竖瞳。

　　一个身姿挺拔、穿着银色战甲的身影，站在一处燃烧的断壁残垣之上。

　　他手中握着一柄流淌着淡金色血液的长剑，剑身嗡鸣。

　　他的脸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看不清面容，但那双眼睛……

　　那双即使在混乱的战场光影中，也清晰无比的、冰冷到极致又燃烧着焚天怒火的……

　　琥珀色竖瞳！

　　是容烬！

　　不，是前世的他！

　　那个属于妖灵界、属于战场的蛇君！

　　他周身散发着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压，琥珀色的竖瞳死死地锁定着战场另一端的某个方向，那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无边的愤怒，还有……

　　一种让苏棠灵魂都在颤抖的、被至深背叛后的绝望！

　　碎片三：冰冷的匕首与刺目的金光。

　　视线猛地拉近！

　　苏棠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着，视角飞速转换。

　　她仿佛“附身”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她看到自己（或者说，前世的自己）的手，正紧紧握着一柄造型古朴、通体黝黑、却散发着不祥幽光的匕首！

　　那只手……白皙、纤细、沾着血迹，在剧烈地颤抖！

　　视线的前方，是容烬高大挺拔却微微踉跄的背影。

　　他银色的战甲后背，靠近心脏的位置，赫然插着一柄同样的匕首！

　　匕首深深没入，只留下黑色的柄，伤口处正疯狂地涌出淡金色的血液！

　　那血液流淌到地面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腾起阵阵带着焦糊味的青烟！

　　而刺出这一刀的，正是“她”自己！

　　强烈的恐惧、难以置信的背叛感、以及一种灭顶般的剧痛，瞬间撕裂了苏棠的意识！

　　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握着匕首的手心传来的冰冷触感，感受到匕首刺入容烬身体时遇到的强大阻力，感受到那一刻容烬身体瞬间的僵硬和……那穿透灵魂的、无声的悲鸣！

　　“不——！！！” 苏棠在梦境中发出无声的尖叫！

　　碎片四：燃烧的宫殿与坠落的巨蛇。

　　画面再次崩碎、重组。

　　这一次，是在一座宏伟壮丽、却正在熊熊燃烧的宫殿之中。

　　巨大的盘龙柱断裂倒塌，精美的壁画被火焰吞噬。

　　天空被火光映照得如同炼狱。

　　在宫殿最高处的祭坛上，一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通体覆盖着莹白如玉鳞片的巨蛇，正痛苦地翻滚、嘶鸣！

　　它的蛇躯上布满了狰狞的伤口，最深的一道几乎贯穿了它的七寸要害！

　　淡金色的血液如同瀑布般喷洒，将祭坛染成一片刺目的金色！

　　那血液落在地上，竟燃起诡异的金色火焰！

　　巨蛇的头顶，隐约可见一道模糊的、属于容烬的虚影，正在痛苦地挣扎、消散！

　　他那双巨大的琥珀色蛇瞳，正死死地、带着无尽悲凉和刻骨铭心的恨意，望向祭坛下方一个渺小的、穿着白色衣裙的身影！

　　那个身影……是“她”！

　　“她”站在熊熊燃烧的火焰边缘，白色的衣裙上沾染着刺目的金色血迹，手中似乎还握着什么发光的东西。

　　火光映照下，“她”的脸庞模糊不清，但苏棠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那个身影上散发出的……一种冰冷的、决绝的、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气息！

　　“轰隆——！！！”

　　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巨大的白蛇终于支撑不住，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从高高的祭坛上轰然坠落！

　　庞大的身躯砸塌了宫殿的穹顶，激起漫天烟尘和碎石！

　　在巨蛇坠落、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瞬间，那双充满滔天恨意和绝望的琥珀色竖瞳，穿透了时空的阻隔，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地烙印在苏棠的灵魂深处！

　　“呃啊——！”

　　苏棠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离水的鱼，眼前阵阵发黑。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冷冷地洒在地板上。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声。

　　刚才的梦境……太真实了！

　　那血腥味，那喊杀声，那冰冷的匕首触感，那刺入血肉的阻力，那巨蛇坠落的绝望嘶鸣，还有……还有容烬那双充满滔天恨意的眼睛！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如同亲身经历！

　　那不是梦！

　　那是……记忆的碎片！

　　王婆婆的话如同惊雷般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历史重演……”

　　“最后一世……”

　　“不要再错了……”

　　所以……这就是“历史”？！

　　前世的她，背叛了他？用那柄可怕的匕首，刺入了他的心脏？甚至……导致了他在那燃烧的宫殿中，以巨蛇本体形态的陨落？！

　　而他眼中那刻骨的仇恨和绝望……就是因为她？！

　　巨大的震惊、恐惧、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命运玩弄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颤抖着伸出手，摸向自己的心口。

　　那里，逆鳞的位置，传来一阵阵急促而灼热的脉动。

　　仿佛那个男人隔着遥远的时空，依旧在无声地嘶吼着那深入骨髓的恨意。

　　苏棠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

　　原来，他所谓的“报恩”，所谓的“不再弄丢你”，所谓的“深情”……

　　都包裹着这样血淋淋的、充满背叛与仇恨的真相！

　　那枚融入她心脏的逆鳞，究竟是守护？

　　还是……复仇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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