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炉边絮语与无声守望

　　城郊，“老兵农家乐”的温暖客厅内，壁炉的火光依旧跳跃，将破邪小队成员们的影子拉长投映在粗粝的石墙上。

　　酒足饭饱后的松弛感弥漫在空气中，驱散了连日奔波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

　　但不同于之前的劫后狂喜，此刻的氛围更添了几分历经风霜后的沉稳与战友重逢的踏实。

　　颜修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单人沙发里，手中捧着一杯热气氤氲的花茶，清冷的眉眼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柔和。

　　她刚刚结束对苏棠精神力的二次梳理，确认其透支情况正在稳步恢复。

　　张泉盘腿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宝贝唢呐横在膝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用软布擦拭着铜喇叭口，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雷震则占据了另一张沙发，庞大的身躯陷在里面，正拿着一块磨刀石，慢条斯理地打磨着他那把标志性的短柄战斧，火星随着他有力的动作偶尔迸溅，发出“嗤嗤”的轻响。

　　林默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微型终端投射出的淡蓝色光屏悬浮在他面前，手指无声地滑动，处理着一些善后数据和加密通讯，镜片上反射着跳跃的光点。

　　队长苏航坐在靠近壁炉的主位，手里也端着一杯热水，目光沉静地看着跳跃的火焰。

　　他刚毅的脸上少了些之前的沉重，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警惕并未完全散去，像一头暂时休憩的雄狮。

　　苏棠裹着一条厚实的羊毛毯，蜷在苏航旁边的沙发里，小口喝着颜修特意为她调制的安神茶。

　　暖意和茶香让她苍白的脸颊恢复了些许血色，精神力的空虚感被温热的抚慰一点点填补。

　　“呼……总算能喘口气了。”雷震停下磨刀的动作，将战斧靠在沙发旁，拿起桌上的米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满足地咂咂嘴。

　　“这次出去追那帮‘影魇’，好家伙，跟钻了耗子洞似的，东躲西藏，憋屈死老子了！还是跟着头儿和棠妹子干仗痛快！

　　”他看向苏棠，咧嘴一笑，“棠妹子，你没事了吧？那会儿看你脸色白的，吓我一跳。”

　　“好多了，颜修姐帮我梳理过了。”苏棠感激地朝颜修笑了笑，“谢谢雷哥关心。”

　　苏棠这次可不是单独离开云顶天阙的，容烬根本不放心她自己出来，阿影就跟他的名字一样，是如影随行的。

　　现在就自动自觉的在农家乐门口站岗呢。

　　“嘿，客气啥！”雷震摆摆手，“咱们破邪小队，少了谁都不行！颜医生回来，我这心里也踏实多了！”他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颜修。

　　颜修微微颔首，声音清越：“职责所在。苏顾问恢复得很好，大家也辛苦了。”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最后落在苏航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张泉放下唢呐，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胡子，眯着眼看向苏航：“队长啊，咱们这次回来，局里也没给新任务，估摸着是让咱们好好休整，养精蓄锐。你……有啥打算没？”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促狭，“别整天绷着个脸，跟守灵似的。何顾问那边，有消息没？”

　　这话一出，客厅里顿时安静了几分。

　　林默的目光从光屏上移开，雷震也放下了酒杯，连颜修都抬眼看向苏航。

　　破邪小队成员之间感情深厚，对于队长苏航和音乐顾问何晶之间那层窗户纸，以及何晶重伤昏迷的状态，大家自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苏航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凌霄局长亲自安排了最好的医疗组和灵魂修复专家在跟进。

　　雪霁阁下留下的‘雪魄凝魂露’已经给她服下了，目前生命体征稳定，灵魂波动……比之前平稳了一些，但……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医生说，灵魂本源的创伤需要时间温养，急不得。”

　　“雪魄凝魂露？”林默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惊讶。

　　“那可是银狐族压箱底的宝贝，对稳固和修复受损灵魂有奇效。雪霁阁下这份人情……不小。”

　　他看向苏航，“队长，这是好事，说明何顾问的恢复基础很扎实，只是需要时间。”

　　“就是就是！”雷震连忙接话，声音洪亮，试图驱散那点沉重。

　　“有银狐族的神药打底，何顾问肯定没事！说不定哪天‘噌’一下就醒了，还能给咱们弹首曲子庆祝呢！”

　　颜修也温言道：“灵魂修复，确实需要耐心。我们能做的，就是保持信念，给她一个安稳的恢复环境。苏队长，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别太耗神了。”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苏航下巴上未刮干净的胡茬。

　　苏航感受到队员们的关切，紧绷的肩线稍微放松了一些，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带着感激的弧度：“嗯，我知道。谢谢大家。”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重新落回壁炉的火光上，那跳动的火焰深处，仿佛映着病床上那张苍白安静的睡颜。

　　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无意识地又摩挲了一下那个已经空了的、装着雪魄凝魂露的冰凉玉瓶。

　　短暂的沉默后，张泉嘿嘿一笑，打破了略显凝重的气氛：“队长，老头子我多句嘴。等何顾问醒了，你这木头疙瘩可得开开窍！别整天就知道任务任务的，人家姑娘为你……咳，为咱们109局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得好好表示表示！请人家吃顿饭，看看电影啥的！别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

　　他挤眉弄眼，引得雷震一阵附和的大笑。

　　苏航被说得耳根微热，难得地露出一点窘迫，没好气地瞪了张泉一眼：“张老！胡说什么呢！”但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责备，反而带着一丝无奈和……不易察觉的赧然。

　　苏棠在一旁看着哥哥难得的窘态，忍不住抿嘴偷笑，心里也为哥哥和何晶感到高兴。

　　她能感觉到，哥哥对何晶的关心，早已超出了普通的战友之情。

　　只是哥哥的性格……嗯，确实需要人推一把。

　　“好了好了，都别打趣队长了。”林默适时开口解围，将话题拉回正轨。

　　“休整期间也不能松懈。我这边整理了一些关于‘影歌者’残留能量波动和‘终焉绝唱’残余节点的分析数据，大家可以看看，或许对后续追踪暗阁残余有帮助。

　　另外，凌霄局长也发来了内部通知，近期会安排一次全局范围内的能力强化集训，针对这次危机暴露出的短板进行特训，尤其是精神防御和群体净化协同作战。”

　　“集训？”雷震眼睛一亮，“这个好！老子正好觉得最近筋骨有点松了！好好练练，下次再碰上那些玩阴的，劈得更痛快！”

　　“群体净化协同？”颜修若有所思，“这确实是个重要方向。或许可以结合何顾问未来的‘净天梵音’……”

　　话题逐渐转向了未来的任务和能力提升，气氛重新变得严肃而积极。

　　破邪小队，即使在休整中，也从未停止磨砺他们的爪牙。

　　云顶天阙。

　　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毯上铺开一片暖金色的光斑。

　　苏棠盘膝坐在光斑中央，双眸微闭，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仿佛冰晶凝结又带着净化白光的氤氲气息——心镜领域全力运转，温养着尚未完全恢复的精神力。

　　容烬斜倚在不远处的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古老的玉简（凌霄送来的上古精神心得之一），金瞳却并未落在玉简上，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苏棠修炼时那沉静专注的侧脸。

　　阳光勾勒着她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宁静而强大的气息。

　　突然，一阵极其微弱、带着点兴奋和小心翼翼的“波动”从客厅方向传来。

　　苏棠和容烬同时睁开了眼睛。

　　只见客厅中央的空气一阵扭曲，赵一一小小的、半透明的身影缓缓浮现。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确认容烬和苏棠都在，才飘了过来。

　　此刻的他，魂体凝实了许多，在阳光下投射出清晰的影子，左手腕上的冰晶虫手链散发着微弱的寒气，右手紧握着那枚温润的长生石。

　　“容烬哥哥！苏棠姐姐！”赵一一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我……我试过了！真的不怕太阳了！我刚才……刚才飘到外面花园里去了！”

　　他兴奋地比划着，“我能摸到树叶！凉凉的！还能……还能让花瓣轻轻动一下！”

　　他伸出半透明的手指，对着茶几上一瓶插花里的一朵小白花，集中精神。那朵小花的花瓣，极其轻微地、肉眼几乎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苏棠眼中满是惊喜：“一一真棒！这么快就掌握了一点对现实的影响了？”

　　容烬金瞳微眯，上下打量着赵一一的新状态，哼了一声：“小鬼，得意忘形。这点微末伎俩，连只蚂蚁都捏不死。聚灵丹的效果有限，省着点用你的魂力。”

　　“哦……”赵一一被泼了冷水，小脸垮了一下，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飘到苏棠身边，“苏棠姐姐，我看……何顾问还没醒，苏航队长他……好像很难过。”

　　提到何晶和苏航，苏棠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轻轻叹了口气：“嗯，还没醒。不过情况在好转，哥哥他……只是比较担心。”

　　“我现在要再去看看何顾问了。”赵一一小声问，“我……我现在能穿墙，又不怕阳光，不会打扰到她的，我去看看她是不是很快就醒来。”

　　他空洞的鬼眼里带着真诚的关切。

　　在109局，除了苏棠和容烬，何晶大概是少数几个会温柔跟他说话、不把他当成异类的人。

　　苏棠看向容烬。

　　容烬懒洋洋地摆了摆手：“想去就去。正好，替本君看看那个傻大个是不是真把自己熬成守灵人了。”他语气带着惯常的毒舌，但苏棠却听出了一丝默许。

　　“谢谢容烬哥哥！”赵一一开心地应了一声，小小的身影“嗖”地一下穿过墙壁，消失不见了。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

　　苏棠看着容烬，忍不住吐槽：“喂，你对我哥能不能客气点？什么叫守灵人……”

　　容烬长臂一伸，将苏棠捞进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声音闷闷的：“本君哪里说错了？他那副样子，不是守灵是什么？看着就碍眼。”

　　他顿了顿，金瞳中闪过一丝复杂，“不过……那小鬼过去看看也好。还有你哥现在有惦记的人了，终于不用天天惦记你了。”

　　苏棠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微凉的体温和别扭的关心，心里暖暖的。

　　她抬起头，在他线条完美的下颌上轻轻啄了一下：“醋坛子。连我哥的醋都吃。”

　　容烬金瞳危险地眯起，低头攫住她的唇，带着惩罚意味地加深了这个吻，直到苏棠气息不稳才松开，声音低沉而霸道：“你是本君的。谁都不许多看一眼，你哥也不行。”

　　苏棠脸颊绯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眼中却盈满了笑意。

　　劫后的宁静，战友的重聚，亲人的牵挂，还有身边这个霸道又别扭的蛇君……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满足。

　　她知道，风暴终会再来，但此刻的温暖，足以支撑他们面对一切。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109局医疗部的特殊病房外。

　　赵一一小小的鬼影无声无息地穿过墙壁，悬浮在玻璃窗外。

　　他看到里面，苏航依旧如同沉默的雕像般守在何晶床边，只是手里多了一份文件，似乎在边工作边守候。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苏航身上，在他坚毅的侧脸上投下光影，也照亮了他眼中那份深藏不露却无比坚定的守护。

　　赵一一没有进去打扰，只是静静地飘在窗外，像一缕无声的祝福。

　　他相信，就像他等来了自己的自由一样，苏航队长，也一定能等到属于他的花开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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