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小队分歧

　　陨神谷外围，一处相对隐蔽的岩石裂隙内。

　　压抑的喘息声和偶尔因牵动伤口而发出的闷哼是此地唯一的主旋律。五人小队或靠或坐，模样皆狼狈不堪。丹药虽已服下，但沉重的伤势并非一时半刻能够恢复。

　　裂隙外，陨神谷特有的灰暗天光勉强透入，映照着众人脸上尚未褪去的惊悸与疲惫。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持续多久，一种更为沉重和诡异的气氛，便如同湿冷的迷雾般，悄然在狭窄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都会掠过盘膝而坐、正在竭力压制伤势的赵小白，更准确地说，是他手指上那枚看似普通的储物戒。

　　那里面，装着三株能滋养魂体、堪称无价之宝的还魂草。

　　蛮山瘫坐在角落，庞大的身躯因剧痛而微微痉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胸口凹陷处的血迹已经凝固发黑。他闭着双眼，眉头紧锁，似乎在全神贯注地对抗着体内的伤痛，但那偶尔掀开一线、扫过众人的眼缝中，却带着一丝野兽般的警惕。

　　玄机子靠在最里面的岩壁上，脸色蜡黄，气息比蛮山还要微弱。他仿佛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半倚在那里，花白的头发沾满了尘土，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他双目微阖，似在调息，又似在假寐，对周遭涌动的暗流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但那双藏在袖袍中、因阵法反噬而仍在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沉默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淹没了裂隙。

　　最终，这令人窒息的寂静被一声轻微的咳嗽打破。

　　是墨羽。

　　他伤势相对最轻，此刻缓缓睁开眼，目光先是落在气息萎靡的玄机子和蛮山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最后，定格在赵小白那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侧脸上。

　　“赵道友，”墨羽的声音有些沙哑，打破了沉寂，“此次能从那孽畜爪下逃生，并成功取得灵草，全赖道友运筹帷幄，更是道友最后那惊才绝艳的一剑重创妖豹，我等才得以脱身。道友之功，居功至伟。”

　　他的语气听起来颇为诚恳，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慨。

　　赵小白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一丝疲惫迅速被清明取代。他并未接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墨羽，等待着他的下文。

　　墨羽被他那平静无波的目光看得有些不适，干笑一声，继续道：“只是……如今我等皆身受重伤，玄机子道友与蛮山道友更是伤及本源，若无上好灵丹及时调养，恐遗祸无穷，甚至动摇道基。这陨神谷危机四伏，以我等如今状态，能否安然返回，尚是未知之数。”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赵小白指间的储物戒，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赵道友，那还魂草……乃是救治魂伤的圣药，药性温和醇厚，即便只是些许粉末，或许也能暂时稳住玄机子道友受损的神魂，乃至滋养蛮山道友近乎枯竭的气血……不知……”

　　话音未落，他身旁的墨灵也适时开口，声音依旧带着惯有的娇柔，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哥说得不错。赵道友，如今大家同坐一条船，一损俱损。若能以此灵草暂解燃眉之急，助我等恢复几分实力，安全离开这鬼地方的把握也更大些。想来道友深明大义，必不会吝啬吧？”

　　兄妹二人一唱一和，词真意切，仿佛全然是为团队着想。

　　然而，裂隙内的空气，却因他们这番话，骤然变得紧绷起来！

　　盘坐的赵小白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那弧度冰冷，不带丝毫笑意。他早就料到可能会有此一遭。在足以让元婴修士都心动的巨大利益面前，所谓的临时队友情谊，脆弱得不堪一击。更何况，如今队伍战力大损，他本人更是重伤在身，正是趁火打劫的“良机”。

　　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反而转向了角落里的蛮山和似乎昏睡过去的玄机子。

　　“蛮山道友，玄机子道友，二位意下如何？”赵小白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蛮山猛地睁开双眼，那双铜铃大眼中血丝遍布，他看了看墨氏兄妹，又看了看赵小白，最后目光落在自己塌陷的胸口，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哝，没有立刻表态，但那闪烁的眼神，显露出内心的挣扎。墨氏兄妹许诺的“滋养气血”，对他这等体修而言，诱惑力确实不小。

　　而玄机子，依旧保持着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睁开，只是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意义不明的叹息，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在这种时候，本身就是一种默许，甚至可以说是纵容。

　　墨氏兄妹见蛮山犹豫，玄机子默然，心中底气更足。墨羽上前一步，脸上那伪装的诚恳淡去几分，语气带上了些许压迫：“赵道友，宝物虽好，但也需有命享用才是。如今情况危急，还望道友以大局为重。我等只需其中一株，不，半株即可！只需些许药力助我等渡过难关，离开陨神谷后，必有厚报！”

　　“厚报？”赵小白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喜怒，“不知墨羽道友所谓的厚报，是指什么？是出了这陨神谷后的翻脸无情，还是……就地分赃？”

　　他缓缓站起身，尽管后背的伤口因这个动作而再次渗出血迹，染红了破烂的法袍，但他的脊梁却挺得笔直，一股无形的气势开始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冲淡了伤重带来的虚弱感。

　　“赵小白！你这是什么意思！”墨灵脸色一沉，娇叱道，“我等好言相商，你竟如此揣度？莫非是想独吞宝物？”

　　“独吞？”赵小白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逐一扫过墨灵、墨羽，以及眼神闪烁的蛮山和依旧装死的玄机子，“这还魂草，乃是我冒着陨落之险，在诸位牵制下亲手采摘。分配之权，自然在我。何时轮到你们来‘商量’如何处置我的战利品？”

　　他语气中的讥讽毫不掩饰：“方才苦战之时，不见二位如此积极，如今妖豹退去，倒是打起这灵草的主意了。见利忘义，莫过于此！”

　　“你！”墨羽被戳中心思，脸上青红交加，恼羞成怒，“赵小白！休要血口喷人！若非我等拼死牵制，你岂能得手？这灵草，理应见者有份！”

　　“见者有份？”赵小白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可以。待安全离开此地，我自会根据诸位出力多寡，酌情分配补偿，绝不会让诸位白白辛苦。但此刻，想动还魂草，不行。”

　　他态度坚决，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墨灵与墨羽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升腾而起的戾气和决绝。软的不行，看来只能来硬的了！

　　墨灵脸上那最后一丝伪装也彻底撕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赵小白，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全盛时期吗？重伤之躯，还能发挥几成实力？识相的，乖乖交出还魂草，我们或可念在同行一场，放你一条生路。否则……”

　　她手中光华一闪，那对幽蓝色的分水刺再次出现，散发出森然寒气。墨羽也同时移动脚步，与妹妹形成犄角之势，隐隐将赵小白围在中间，气机牢牢锁定。

　　蛮山喉咙动了动，看着剑拔弩张的双方，脸上挣扎之色更浓。他握了握拳，似乎想站起来，但胸口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最终还是颓然坐倒，选择了旁观。他重伤至此，已无力参与争夺，无论哪方胜出，他或许都能得到一点好处，贸然站队，反而可能万劫不复。

　　而玄机子，依旧如同泥塑木雕般靠在岩壁上，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若有人能仔细观察，会发现他微阖的眼皮下，眼珠在极其缓慢地转动着，不知在算计什么。

　　裂隙之内，杀机骤起！

　　刚刚才从五阶妖兽爪下逃得性命的临时小队，转瞬之间，便因贪婪而走到了内讧的边缘！

　　气氛凝固如铁，灵力在墨氏兄妹体内缓缓凝聚，兵刃的寒光映照着他们冰冷的脸庞。

　　赵小白孤身立于两人包围之中，后背的伤口还在淌血，脸色苍白，但他的眼神却如同万年寒冰，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沉静的冷冽。他体内灵力虽不足全盛时期三成，但丹田之中，那柄小巧的乾坤丹剑，已然蓄势待发。

　　他早就料到人心回测，又岂会毫无准备？

　　“否则如何？”赵小白迎着墨灵充满杀意的目光，淡淡反问，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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