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万星穹顶与造化之问

　　那道被强行撕开的空间裂缝，如同星空中一道流血的伤口，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仿佛随时会崩溃的星光。裂缝之后弥漫出的意志，古老、深邃、冰冷，带着一种俯视星宇、洞悉因果的超然，与之前巡星使云澈的清冷孤高截然不同，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权威与岁月沉淀的厚重。

　　“天璇……”墨尘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观星者长老会的第二位人物！其实力，绝对远超之前的巡星使，甚至可能不弱于星玄大长老全盛时期！而且，对方并非“邀请”，而是近乎“传唤”，语气中的强硬，昭然若揭。

　　体内，那因吞噬妖藤本源而蜕变、引动观星令的翠绿意蕴仍在与滚烫的令牌激烈共鸣，仿佛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与裂缝后的存在牢牢系住。强行切断联系？墨尘瞬间评估，成功率不高，且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尤其是这涉及到他刚刚触及的、“造化”相关的奥秘。

　　电光火石间，墨尘已做出决断。他压下翻腾的气血与警惕，目光平静地望向那空间裂缝，声音透过虚空传递过去，不卑不亢：“天璇长老亲至，晚辈受宠若惊。只是，青冥界初定，百废待兴，更有同伴需晚辈照料，此刻离去，恐非良机。关于‘造化’之秘，可否容后再议？”

　　他在试探，也在拖延。对方如此急切，甚至不惜强行开辟不稳定通道，必然有所图谋，且这图谋与他刚刚触及的“源绿”共鸣密切相关。

　　裂缝后，那天璇长老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青冥界自有其命数运转，星玄道友足以执掌。至于你的同伴……那只小凤凰（指血蔷薇）根基已复，欠缺的只是时间打磨；那镜钥之子，身处祖星木庇护之下，安全无虞。反倒是你，墨尘。”

　　他话语微顿，仿佛在斟酌词句，却又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意味：“你身负轮回镜影，汇聚数种至高法则于一身，更意外引动‘源绿’共鸣，已触及‘造化’门扉。此乃莫大机缘，亦是滔天危机。若无正确引导，这初生的‘源绿’非但不能助你，反可能引火烧身，成为‘暗目’及其爪牙最醒目的灯塔。万星穹顶，拥有你此刻最需要的东西——知识，以及……控制这力量的方法。”

　　这番话半是提醒，半是威胁，直指墨尘当下的处境。他确实对体内那新生的、与“造化”相关的翠绿力量感到陌生且难以完全掌控，观星者显然看出了这一点。

　　就在这时，星玄大长老的声音也透过屏障，带着凝重传入墨尘心神：“墨尘，观星者虽目的难明，但其对上古秘辛与法则认知，确有其独到之处。他们既然主动找上门，并以‘造化’为引，避而不见恐非上策。或许，可借此机会，一探虚实，但务必谨守本心，万事小心！”

　　连星玄大长老也建议他前往。墨尘沉默片刻，知道此刻已无更好选择。他看了一眼下方青冥界中担忧望来的林小凡和血蔷薇（她已回到界内），对他们微微点头，传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既如此，晚辈便随长老前往，叨扰了。”墨尘对着裂缝拱手，语气恢复了平静。

　　“善。”天璇长老的声音似乎缓和了一丝。

　　下一刻，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从裂缝中涌出，包裹住墨尘。他并未抵抗，任由这股力量牵引，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投入那狭长而不稳定的空间裂缝之中。

　　在进入裂缝的最后一瞬，他袖袍微不可察地一拂，一点微弱的、混合着他自身气息与一丝混沌道韵的印记，悄无声息地留在了裂缝边缘的虚空之中，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瞬间隐没。这是他留给青冥界的一个后手，一个微弱的坐标。

　　穿过裂缝的过程并非平稳，周围是光怪陆离、不断扭曲崩坏又重组的空间乱流，若非有天璇长老的力量庇护，即便是炼虚修士，恐怕也会迷失其中。这通道显然是临时强行开辟，极不稳定，也侧面说明了观星者此次行动的急切。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许久，前方豁然开朗。

　　墨尘脚踏实地，发现自己已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这里，便是“万星穹顶”？

　　与他想象中星辰璀璨、符文流转的圣地不同，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由某种暗沉玉石铺就的广阔平台。平台之上，空无一物，唯有头顶，并非熟悉的星空，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缓缓旋转的……星云图卷！

　　这图卷并非虚幻，而是由无数真实微缩的星辰、星云、星团构成，它们按照某种玄奥无比的轨迹运行，散发出或明或暗、属性各异的光芒，将整个平台映照得一片迷离。站在这里，仿佛置身于宇宙的中心，俯瞰着诸天星河的运转。一股浩瀚、苍茫、仿佛囊括了万古星宇所有秘密的磅礴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渺小与敬畏。

　　平台中央，站着三道身影。

　　居首者，是一位身着深蓝色星袍的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手持一根仿佛由星光凝聚而成的古朴手杖。他站在那里，仿佛与整个万星穹顶的星云图卷融为一体，气息深邃如海，正是刚才传音的天璇长老。

　　在他左侧，是一位身着月白色星袍、气质清冷如霜雪的中年女子，容颜秀丽，眼神却如同万载寒冰，不带丝毫感情，目光落在墨尘身上，带着一种纯粹的审视与探究。其气息凌厉，竟是一位专修冰系法则的炼虚大能。

　　在他右侧，则是一位身着赤红色星袍、须发皆如火烙的老者，面容粗犷，眼神灼热，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墨尘，尤其是在他周身那尚未完全平息的冰火混沌道光与一丝翠绿意蕴上停留，眼中闪烁着浓烈的兴趣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其气息狂暴灼热，修炼的显然是火系至高法门。

　　三位观星者长老！实力皆深不可测！

　　“墨尘小友，欢迎来到万星穹顶。”天璇长老开口，声音在这奇异的空间中回荡，带着奇异的共鸣，“老夫天璇，这两位是玉衡长老与开阳长老。”

　　墨尘执礼：“晚辈墨尘，见过三位长老。”

　　那名为玉衡的冰冷女子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并未言语。而那开阳长老则哈哈一笑，声若洪钟：“好小子！果然英雄出少年！竟然能以炼虚初期的修为，融合冰火两极，更触及‘源绿’生机，了不得！了不得！看来那面破镜子，还真找对人了！”

　　他话语直白，却也让墨尘心中微凛，对方一眼就看穿了他力量的核心。

　　天璇长老抬手，止住了开阳长老的话头，目光落在墨尘身上，直接切入主题：“墨尘小友，时间有限，老夫便直言了。你体内那点新生的‘源绿’意蕴，乃通往‘造化’碎片的唯一钥匙，亦是修复轮回古镜、应对‘暗目’终极威胁的关键之一。然此力玄奥，非蛮力可驭。我观星者一脉，自上古传承至今，对此力研究颇深。”

　　他手中星光手杖轻轻一顿，头顶那浩瀚的星云图卷中，一片代表着生机与创造的翠绿色星域骤然亮起，投射下道道柔和的光束，在墨尘面前交织成一幅不断演化的、由无数细微符文构成的立体图谱。

　　“此乃《源灵化生篇》基础总纲的一部分，阐述‘造化’之力衍生、流转、化生万物之基理。你可感知一番，与你体内那点‘源绿’，是否共鸣？”

　　墨尘心中震动，对方竟然如此直接地拿出了关于“造化”的传承知识！他凝神望去，那立体图谱繁复无比，其中蕴含的法则意蕴博大精深，远非他自行感悟可比。仅仅是观摩片刻，他识海中那点翠绿光点便不由自主地活跃起来，与图谱中的某些结构产生了微弱的呼应，仿佛迷途的旅人看到了指引的路标！

　　是真的！观星者确实掌握着关于“造化”的深层知识！

　　但他并未立刻沉浸其中，而是强压下心中的渴望，抬头看向天璇长老，问出了关键问题：“三位长老如此厚赠，不知需要晚辈做些什么？那份‘古老的使命’，又究竟是什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观星者付出如此代价，所求必然更大。

　　天璇长老与玉衡、开阳对视一眼，缓缓道：“使命之事，时机一到，你自会知晓。至于眼下……我们只需要你做出一个选择。”

　　“选择？”

　　“不错。”天璇长老目光深邃，“选择是否接受我观星者一脉的‘烙印’，成为真正的‘星眷者’。唯有如此，你才能获得完整的《源灵化生篇》，乃至后续所有关于古镜碎片、关于‘暗目’的核心机密，并得到我观星者一脉的全力支持与庇护。”

　　星眷者？烙印？

　　墨尘瞳孔微缩。这听起来，绝非简单的合作，更像是……依附与控制！

　　“若晚辈拒绝呢？”墨尘声音平静，但体内力量已悄然运转。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玉衡长老冰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芒。开阳长老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灼热的目光中带上了压迫。

　　天璇长老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若拒绝，老夫依然会赠你《源灵化生篇》的基础部分，算是结个善缘。但之后，关于‘造化’碎片的准确坐标、唤醒月璃暗寒本源的秘法、乃至如何应对‘暗目’即将到来的全面反扑……这些关键信息，你将再无可能从吾等这里获得。并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淡漠：“你将独自面对因‘源绿’共鸣而可能引来的、来自各方势力的觊觎与追杀，包括……一些沉睡的、对‘造化’之力渴望已久的老怪物。没有观星者的庇护，你确定能护住自身，护住青冥界，护住那镜钥之子吗？”

　　软硬兼施，威逼利诱！

　　接受烙印，可能失去自由，成为观星者达成“古老使命”的工具，但能获得急需的知识与庇护。

　　拒绝，则前路更加艰难险阻，危机四伏，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甚至可能连累青冥界与林小凡。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选择。

　　墨尘站在原地，头顶是浩瀚运转的星云图卷，面前是三位深不可测的观星者长老，体内是躁动不安的“源绿”之力与轮回镜影。他的目光扫过那蕴含着无尽知识的立体图谱，又仿佛穿透了这万星穹顶，看到了青冥界中等待他归去的同伴。

　　他的道心，在这一刻经受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是暂时低头，换取力量和喘息之机？还是坚守本心，直面那未知的狂风暴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三位长老的目光，如同三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等待着他的最终答复。

　　而墨尘不知道的是，在他于万星穹顶面临抉择之时，青冥界外，那片他留下微弱坐标的虚空，一丝极其隐晦的、与蚀渊教团同源却更加精纯古老的黑暗波动，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悄然蔓延而至，开始仔细地探查、捕捉着那残留的空间痕迹……

　　危机，从未真正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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