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王的承诺

　　白夜的手指，轻轻擦过卡蒂湿润的脸颊。

　　泪水的温度，顺着指腹的皮肤，传递过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双手捧着那张写满痛苦与哀求的脸，强迫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凤眼，与自己对视。

　　“卡蒂，抬起头，看着我。”

　　他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随我一起，去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卡蒂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猛地僵住。

　　她看着王那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同情，没有怜悯。

　　那里只有君临天下的霸道，以及对她不讲任何道理的占有与担当。

　　“这不是复仇，卡蒂。”

　　白夜看着她，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为即将到来的远征，定下了最终的基调。

　　“这是收复失地。”

　　收复失地。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贯穿灵魂的闪电，瞬间击中了卡蒂。

　　她那因极致悲痛而涣散的瞳孔，重新开始聚焦。

　　那颗被恨意与无力感反复撕扯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注入了一股全新的、滚烫的力量。

　　泪水，停止了滑落。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从灵魂最深处燃烧起来的、混杂着刻骨恨意与无尽希望的火焰。

　　她的王，没有将这当做一次简单的复仇。

　　而是将她的故土，她的族人，她的一切，都纳入了帝国的版图。

　　将她的私仇，升格为了帝国的战争。

　　这是何等的担当。

　　这又是何等的宠爱。

　　卡蒂颤抖的嘴唇紧紧抿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即将再次涌出的呜咽，强行吞回了喉咙。

　　她不能再哭了。

　　女王的眼泪，在得到王的承诺之后，便已流尽。

　　剩下的，只有战士的血与火。

　　白夜松开了手，缓缓直起身。

　　他转身，面对着王座大厅内，早已因这番变故而神情凝重的女王们。

　　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所有温情都已褪去，只剩下山雨欲来般的冰冷与肃杀。

　　“罗丝。”

　　白夜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内回响，清晰，冷硬。

　　“传我谕令，即刻召开帝国最高御前会议。”

　　“遵命，我的王。”

　　罗丝躬身领命，那八只颜色各异的瞳孔中，同时闪烁起冰冷的、如同数据流般的光芒。

　　一道无形的精神指令，以王座大厅为中心，瞬间传遍了整个地下城。

　　半小时后。

　　王座大厅之内，气氛已然截然不同。

　　巨大的黑曜石长桌被摆放在大厅中央，取代了之前所有的装饰。

　　长桌的两侧，帝国现有的所有核心女王，悉数到场，正襟危坐。

　　她们的脸上，再无平日的娇憨与妩媚，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肃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名为“战争”的冰冷气息。

　　卡蒂坐在距离白夜最近的位置，她已经换上了一身紧凑的黑色作战服，小麦色的肌肤与漆黑的衣料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擦干了眼泪，盘起了长发，那张野性而俏丽的脸上，只剩下如同坚冰般的冷冽。

　　白夜端坐于长桌尽头那唯一的王座之上。

　　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巡视之刃，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女王。

　　“今日召集诸位，只为一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足以让整个地下城都随之共振的威严。

　　“帝国，将对黑风沙漠，正式宣战。”

　　话音落下，满座皆惊。

　　即便是早已通过各种渠道得知部分消息的女王们，在听到王如此直白、不留任何余地的宣战布告时，呼吸也不由得为之一滞。

　　织夏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赤红色眼眸，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战意。

　　兰花那冰蓝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刺客独有的、对鲜血的渴望。

　　小漪、妮妮等不擅战斗的女王们，脸上则流露出一丝担忧，但更多的，是对于王之决定的、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

　　“目标，”

　　白夜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冰冷而又清晰地继续说道。

　　“剿灭盘踞在黑风沙漠中的伪神‘沙之神’及其所有羽翼。”

　　“将被其侵占的黑尾毒蝎一族故土，尽数收归帝国版图。”

　　他伸出手，指向身旁的卡蒂。

　　“此战，由卡蒂担任先锋军总指挥。”

　　任命，简单，直接。

　　卡蒂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右手握拳，重重锤在自己的左胸之上，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军礼。

　　“卡蒂，领命！”

　　她的声音，清脆，决绝，再无一丝之前的软弱与悲伤。

　　那里面，只有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那股最纯粹的杀意与荣耀。

　　白夜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了另一侧。

　　“罗丝。”

　　“臣在。”

　　首席战略家站起身，雪白的发丝与漆黑的礼服，让她看上去如同一位优雅而又致命的黑暗女皇。

　　“我需要一份完整的作战计划。”

　　白夜十指交叉，置于桌前，身体微微前倾。

　　一股无形的、君临天下的压迫感，笼罩了整个会议厅。

　　“但我首先需要知道，我们的劣势。”

　　罗丝那八只美丽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给出了最冷静、最客观，也最残酷的分析。

　　“王，臣完全拥护您的决定。”

　　她的声音，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不带一丝情感。

　　“但以帝国目前的状况，对黑风沙漠发动远征，我们将面临三大致命劣势。”

　　“其一，情报匮乏。”

　　罗丝伸出第一根雪白的手指。

　　“黑风沙漠对我们而言，是一片完全的未知领域。我们对那里的地形、气候、资源分布，一无所知。对敌人‘沙之神’的本体、能力、兵力构成，更是两眼一抹黑。”

　　“在这种情况下贸然进军，无异于将帝国最精锐的将士，投入一个看不见的绞肉机。”

　　她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其二，后勤补给。”

　　“沙漠是生命的禁区。常规的食物和水源，在那里是最高昂的奢侈品。我们的大军一旦深入沙漠腹地，漫长的补给线将成为我们最脆弱的软肋，足以被任何一支小规模的敌军轻易切断。”

　　在场所有女王的神情，都随之变得愈发凝重。

　　罗丝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众人心中那股刚刚燃起的、盲目的战意。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罗推开了面前的座椅，缓步走到大厅中央。

　　她伸出手，一道光芒在掌心汇聚，构筑出一副简易的帝国周边三维地图。

　　她指向地下城所在的位置，又指向了遥远的、代表着黑风沙漠的区域。

　　“兵种适应性。”

　　“王，我们现有的所有战斗单位，无论是小漪的工蚁，织夏的百足锐士，还是卡蒂自己的蝎卫，都是在森林、沼泽或地底环境中演化而来的兵种。”

　　“它们的外壳、习性、战斗方式，都无法适应沙漠那极度高温、干燥、缺乏掩体的残酷环境。”

　　罗丝的声音，变得斩钉截铁。

　　“一旦进入沙漠，它们的战斗力，至少会下降五成以上。”

　　“情报、后勤、兵种……此三者，皆为兵家大忌。我们，一样不占。”

　　罗丝说完，缓缓躬身，退回了原位。

　　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种沉重的安静。

　　没有人质疑罗丝的分析。

　　因为她说的，是血淋淋的、无法回避的事实。

　　良久。

　　白夜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说得对，罗丝。”

　　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赞许地点了点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我们知‘己’之短，那么下一步，就是知‘彼’之长。”

　　他的目光，如同利剑，直刺罗丝。

　　“所以，我命令你。”

　　“动用你的一切手段，在最短的时间内，为我拿到黑风沙漠的‘地图’。”

　　“我不仅要知道那里的山川河流、绿洲分布，我还要知道，每一粒沙子下面，埋藏的是矿石，还是蝎子的巢穴。”

　　白夜的语气，不容置疑。

　　“至于后勤与兵种……”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其他女王。

　　“妮妮。”

　　“在……在！”

　　胆小的蠕虫女王被点到名字，紧张地站了起来，丰满的胸脯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

　　“我需要你研究，如何在沙漠中，为我的大军，创造出永不干涸的绿洲。”

　　“小漪、织夏。”

　　“臣在！”

　　“我需要你们的军团，做好准备。罗丝的兵种改造计划，将优先从你们的部队开始。”

　　“白琳、小茵。”

　　“王……”

　　“我需要你们，一个为帝国未来的远征军，提供最稳定的能源。一个，为他们在黑暗的沙漠中，点亮前行的光。”

　　白夜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卡蒂的身上。

　　“而你，卡蒂。”

　　“从今天起，你麾下所有的蝎卫，将进行最高强度的极限训练。我要让她们在进入沙漠之前，就成为最熟悉沙漠的战士。”

　　一道道命令，清晰、精准地下达。

　　之前那股沉重、压抑的气氛，被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被强行拧成一股绳的、充满了方向感与执行力的凛然战意！

　　所有女王，全部起立，右手抚胸，向着她们的王，献上了最决绝的誓言。

　　“谨遵王命！”

　　“帝国，必将荡平一切之敌！”

　　会议结束。

　　女王们带着各自的任务，雷厉风行地离去。

　　庞大的战争机器，已经开始以一种恐怖的效率，缓缓转动。

　　空旷的大厅之内，很快，便只剩下了白夜与卡蒂两人。

　　白夜从王座上走下，来到她的身边。

　　卡蒂抬起头，那双重新燃起火焰的凤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那里面，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狂热的崇拜。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白夜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伸出猿臂，以一种不容抗拒的温柔与霸道，将那具依旧在微微颤抖的、充满了健美力量感的娇躯，狠狠地、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唔……”

　　卡蒂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整个人撞进他坚硬如铁的胸膛，鼻腔里，瞬间被一股独属于王的、混杂着汗水与泥土气息的霸道气味，彻底填满。

　　她的大脑，再次一片空白。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一种突如其来的、足以将她彻底融化的巨大幸福感。

　　“想哭，就哭出来。”

　　王那低沉而又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如同最灼热的烙印，印在了她的耳边。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是将军。”

　　卡蒂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但那被压抑了许久的、劫后余生的委屈与感动，却再也无法抑制。

　　她伸出双臂，死死地、用力地回抱住王的腰，将自己的脸颊，深深地埋入了他那坚实滚烫的胸膛之中，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彻底揉进他的身体里。

　　大颗大颗滚烫的泪水，再次决堤，无声地，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白夜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用自己的体温，自己的心跳，安抚着怀中这只刚刚失去了一切，却又在瞬间寻回了全世界的、高傲而又脆弱的黑蝎。

　　王座大厅之外，战争的齿轮已经开始轰鸣。

　　但在这片只属于两人的小小空间里，时间仿佛静止。

　　许久。

　　白夜的目光，穿过大厅的拱门，望向了遥远的、代表着黑风沙漠的方向。

　　罗丝的话，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那是一片情报空白、环境恶劣、充满了未知敌人的死亡之地。

　　帝国的獠牙，将从何处刺入，才能一击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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